關於「複製品」展覽的一些牢騷

今天（2014/4/29）去大東文化中心辦點事，無意間看到有個「光影旅行者」陳澄波百二互動展暨「修古復今」修復特展（圖1、2），想說這和我的專業有所關聯，就進去轉轉看看。從展場的規劃而言感覺還不錯，至於修復專業與數位互動還是很用心，而且免費，心想真好。

但在看陳澄波的畫作時，總覺得怪怪的，湊近看，果然是數位複製畫，是有布紋肌理的高解析複製，再往解說牌瞧瞧，沒有註明『複製品』三個字。這時剛好有位現場服務的義工在場，我向她反應這樣好像有問題（沒有說明是複製這件事），她立刻告訴我，現場全部的作品都是複製的，而且導覽摺頁（圖3、4）裡也有註明（後來我真的去拿一份來看，關於複製這事情也是語焉不詳，這是後話。）我再進一步說：「可是像我並沒有先看摺頁就進來看展，如果不是覺得有問題，來向妳詢問，才知道這是複製品。而一般民眾更極有可能就誤認為這是陳澄波的真蹟。」她回答說陳澄波的真蹟都是天價，那有可能來到大東展覽，而且這個展又不用花錢。

我想她可能還是沒弄明白我的問題，我接著說：「最近台北維梅爾展就是打著教育的旗幟展出複製品，就被人詬病。高美館這兩年也是做了很多名不符實的所謂大展，也是一樣。以前故宮用複製畫（日本二弦社）做教育巡迴展，以至於只要是故宮的東西到外地展出，總會有民眾會問這是真蹟嗎？後遺症至今仍未擺脫。」這位義工可能是被我問到煩了，她說：「這些都是經過授權，而且是限量高質量的複製畫（圖5、6），已經和原作很接近了。」我心裡在想就是接近原作才更有問題，如果不是有幾張複製得不怎樣，讓我心起疑竇，我還真的認為有這麼多陳澄波的作品在大東展出，今天賺到了。

如此容易令人產生混淆，展出單位為何不能就直接註明複製品就得了，難道說明牌加這三個字真有那麼難嗎？這不是博物館、美術館展覽慣例嗎？我想這位義工可能還是沒能瞭解問題在那裡，我就問這裡有沒有文化中心的工作人員，她立刻幫我引到櫃台找一位先生。我便向他反應說明牌未加註「複製品」這問題，他說他是頑石公司的工作人員，但會幫我反應，接著又說這展覽之前在嘉義已經展過了，現在展出也是原來的說明牌，估計要改是有困難。聽到這個回答，我說：「很抱歉造成你們的困擾，但如果你們沒有改正或加註『複製品』，我會直接向大東文化中心反應。」當然，隔天我真的向大東文化中心反應了這件事，就因為他說「要改估計會有困難」。

從這裡可以看到問題可能是主辦單位不清楚博物館對複製品在說明牌加註的慣例，但主辦單位有：高雄市政府文化局、中央研究院臺灣史研究所、正修科技大學、財團法人陳澄波文化基金會、頑石創意股份有限公司。這些都是各領域的專業，會不清楚複製作品應該加註的規定嗎？實在很難說服我。所以我不排除不加註是想要魚目混珠的心態，而非僅僅是單純的失誤，也就是說在數位科技發達的現今，影像的複製已然可以逼近真蹟，而一般民眾通常也不會去質疑美術館或公立機關的展覽，還是會以真蹟來看待。正是這類想玩弄模糊界線的心態，讓台灣的許多公立機構或學術單位敢大玩複製畫的展覽，更美其名為教育（聽了就想吐）。這樣辦理複製品的展覽所產生的問題，與其收費與否又或者與真蹟本身的價格高低實在沒有對應關係，像中正紀念堂展出維梅爾的複製畫還要收取高額門票，已然有詐欺的嫌疑，聯合報系與其策展團隊一定都明白，只要民眾知道展出全部是複製畫，定然會影響門票收入，因此於各類宣傳手段都不直接敘明『複製品』三個字，甚至利用公立機構協助發文給學校單位，企圖營造國際大展的假象，讓不明究裡的民眾與學生購票入場，再中飽私囊，其心態與行為實在不堪。雖說此次大東文化中心的陳澄波展為不收費的互動教育展，但其展覽摺頁與展覽現場刻意迴避『複製品』的字眼，這種故意真假不分，企圖誤導民眾而從中得利或得名者，其心可議。

這現象也是現今價值觀混淆的一種反射，台灣是否要徹頭徹尾地進入本雅明的「迎向靈光消逝的年代」，又或者像貢布里希所言，現代人的眼睛無論如何已經被敗壞了，以致於全然接受文化寡頭與資本媒體視我們為二等公民，而苟活於少數文化權力把持者所企圖營造後殖民文化的社會氛圍，就端看我們能否發出不平之鳴！

P.S.昨天（2014/5/3）帶小孩到大東玩，再一次進去看展，刻意去看說明牌，結果每個作品說明牌用透明膠片加入了「數位版畫」（圖7）四個字，也算是有改進了。至於民眾將如何理解「數位版畫」的意涵，那就不得而知了。總之就是不能出現「複製品」字樣就對了，因為「數位版畫」感覺比較高尚，「複製品」就low了，即使全部是一樣的東西，這就是話術的巧妙之處，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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