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台北雙年展看攝影的微小聲音
Author: 汪正翔, 2014年12月18日 18時24分
文 / 汪正翔
看到雙年展那些複雜的當代裝置藝術深深感覺攝影真的真的好不一樣。用一個字來形容,攝影真的好 "raw",拍過照的人應該知道這意思。就算裡面有一個頗像Gregory Grewson作品,跟平常攝影作品比當然繁複多了,但是放在那個空間與其它作品相較還是顯得好「原初」。當然十分繁複的攝影創作所在多有,然而就整體比例而言,攝影絕不是站在精巧的一邊。
事實上這與攝影基本的原理有關,所謂的拍照,籠統而言就是利用化學或電子的方式,將光線構成的真實影像固定下來。過程當中當然有一些加工,然而基本上那是十分短暫而且隱微的。所以我們說攝影是對於真實的引用,而不是翻譯,後者就像是文學或是動畫那樣。攝影的原始感就是來自於這種初級的引用原理。在此意義上,它跟歷史學有相似之處,雖然歷史學者都愛引用社會學,但是歷史學的本質依然是真實的初級處理,所以最後常常將繁複的理論框架又歸結為通常的人情世故,這點也跟攝影很像。
然而令人困惑的是,當代攝影家又致力於發現攝影的陌生感。在Art Photography Now裡面,它是這樣敘述當代人像攝影:「由於我們根本上無法透過攝影捕捉一個人的真實,因為真實無法透過片面的樣貌呈現,因此當代人像攝影家有別於傳統的攝影者,他們不去利用各種道具與框架暗示一個人的本質,而是致力於去除各種熟悉的框架,呈現一個難以解釋曖昧感」。像是Helen Van Meene或是Dijkstra即是典型的例子。如果過去攝影讓我們看見熟悉的人,那如今的攝影家讓人看到的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並不是要說攝影不是捕捉真實,畢竟這也說到像是一個老生常談了。而是我開始理解傳統紀實的攝影家,他們堅定捍衛攝影保留原始樣貌的特性,並且相信這樣有其價值是有理由的。固然Paul Graham等許多攝影家都意識到攝影處理真實就功能論可能遠遠不及其它的媒材,譬如就理論而言不如社會學精深,就感召而言可能又不如紀錄片。甚至於單純的親人照片,羅蘭巴特也指出那並無法帶給人熟悉之感,反而是更多的陌生。然而,紀實攝影家有一點是正確的,他們呼應了攝影raw的特質。那讓他們面臨為何選擇這樣的媒材時,可以顯得比較理直氣壯。
但我每次只要想起那些利用日常之物的裝置藝術,在引發熟悉感上面有多麼成功,我就會覺得攝影可以走向另外一條道路(當然也可以跟別人結合),也就是追求陌生的道路。事實上,那也不是一個無奈的選擇,試問有哪一種媒材能夠在最熟悉的形貌上表達最異樣的感受?哪個媒材能夠讓我們立馬從習以為常的世界當中尋求超脫,而不是汲取了另一個世界,再遁入另一個世界。除了禪宗之外,我真的想不到了。對我而言這是攝影最迷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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