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藝術雷達 / 藝論紛紛 / 分解世界——簡評《主題樂園幻想工程挑戰賽》
分享 | 瀏覽數: 293

分解世界——簡評《主題樂園幻想工程挑戰賽》

Author: 董沂函, 2022年12月12日 22時50分

評論的展演: 台北當代藝術館《主題樂園幻想工程挑戰賽》

正如展覽名稱「主題樂園」,每區作品就像不同的遊樂器材,充滿表演性與娛樂性,分解、拼貼、再創造生活中的事物,以事物背後「工程」的創建與運行為樂園的主題,作品紛雜而多樣,其間似乎無甚關聯,但如展覽英文名稱Making Worlds: An Imagineering Project所指,展示了人類製造「世界」的多元面向。

台北當代藝術館的紅磚館舍是日治時期所建的小學校,當代藝術展示於歷史古蹟中,古今交會,別有趣味。場館二樓整層都是展覽空間,踏進入口,首先是琳賽•席爾(Lindsay Seers)的《雙生纏結4(第四劇院)》,以雙眼的概念塑造二人劇院,觀者坐在圓框前,觀看兩個圓形螢幕上相互關聯的影像,與投影於地板的字幕,螢幕猶如一藍、一褐的眼球,我們看著演員扮演過去女扮男裝的劇場演員,同時我們也被眼球的主人透過眼球觀看。作為主題樂園的首件作品,豐富的表演娛樂性質,讓人思考事物的表裡,引領觀者進入幕後的幻想空間。

前半部分的展區都是一室一作品,觀者可以不受干擾的欣賞《腹語術士》、《裝備秀》、《人偶》三件與政治人物相關的錄像作品,前兩件是藝術家張紋瑄的創作,從聲音、肢體語言等外在形象切入,分析李光耀、蔣經國、歐巴馬(Barack Obama)等政治領袖演講、受訪的公開影像,直指其中蘊含的「表演」成分,鼓舞人心的演說是精心安排的一場「秀」。科斯塔•托尼夫(Kosta Tonev)的《人偶》將死去的史達林(Joseph Stalin)、切•格瓦拉(Che Guevara)、芙烈達•卡蘿(Frida Kahlo)等共產主義者化為公仔進行對話,其形象被運用在資本主義的商品上,頗具諷刺意味,他們在無邊無際的死後世界永恆面對彼此,令我聯想到存在主義哲學家沙特(Jean-Paul Sartre)劇作《No Exit》的設定,無從逃離,無法革命,公仔永遠只能以公仔的面貌存在。

後半部分以較靈活的方式呈現,埃里卡•貝克曼(Ericka Beckman)的錄像作品《上框》便是展示於樓梯間的牆面,然後是以大銀幕於挑高空間播放的《轉換中心》,接著踏進幽暗的通道,可看到盡頭展出何采柔創作的《幕後的》,最後觀者將來到寬敞的暗室欣賞《中斷》,以及張允菡組合展出的作品《你是否曾夢見這樣的地方?》、《美國夢》。

埃里卡•貝克曼藉由後製的球彈跳於工地間的《上框》,演員於建築物中快速移動、工作的《轉換中心》,敘述主角在虛擬世界踏上旅程、遭遇困難、克服險阻,好萊塢式英雄冒險的《中斷》,以彈珠檯、身體表演、線上遊戲的娛樂與刺激,探討虛實之間的游移與再現,城市空間的可能性,大眾文化如何形塑我們觀看與認知自身的方式。觀者如同《幕後的》那反覆拉幕的模糊人影,不斷揭開世界的帷幕,結合張允菡以《美國鼠譚》、報紙與魔術打造而成,出口夢境的小屋來看,美國有力的形塑了我們的大眾文化,社會鼓勵我們擁有並追求夢想,但虛幻美好的夢想時而遙遠,時而觸手可及,如撲克牌魔術那張總會消失的牌。

展覽大部分是錄像作品,對習於「分心」觀看動態影像的我們而言,接收資訊不成問題,但這些影像要求觀者不能僅止於被動接受作品給予的訊息,而是要主動專心思考,在作品與作品間的空隙,停下腳步,輔以解說文字,花時間思索作品呈現的內容,否則,將會被過量的意義淹沒,誤解它們是冷漠而難以接近的,因而認為當代藝術無趣且難懂。不以感性或想像,而是結合理性與經驗,剝開娛樂性的包裝,從性別、政治、大眾文化的切片,看見人如何與世界互動、相互影響,人們塑造角色、訂定規則、打造幻象,製造世界運行的方式,同時也被此機制束縛。

逛完「主題樂園」的各個展區,體驗過不同議題的遊樂器材後,我好似更理解世界一點,不再只是接觸到表層,而能穿透事物的表面,看出其內在的脈絡與機制,遊走於表裡虛實之間,了解到自己與社會的相對位置與關係,並再度體認因太過熟悉而忽略的事實我們生活在人類「製造」的世界中,且無從離開。

使用 Disqus 留言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