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結純粹的浪漫藝術之旅《蚊子爵士夢》
Author: 黃馨儀, 2022年12月21日 00時47分
評論的展演: 《蚊子爵士夢》
時間:2022/12/18 14:30
地點:國家音樂廳
演出:加拿大DJ無尾熊小子
音樂聲在故事主角蚊子出場之前悠揚,這也是蚊子離鄉進入大城市追求夢想的引子。而在夢想啟程之前,音樂廳的舞台上陳列著眾多小型房屋佈景,並圍繞成ㄩ字型,房屋中間,則是架高的樂手舞台。本演出的主創者無尾熊小子艾瑞克・辛(Eric San)與三位提琴手在之中央的台上,此空間佈置也預告了音樂在這場演出中的重要性——不只是形式表現上,也是故事的核心。
《蚊子爵士夢》共有三場,以現場操偶搭配即時投影呈現,15位表演者與技術人員在現場,藉由8台攝影機、75隻大小戲偶,穿梭切換於20個場景,在劇場中一氣呵成地拍了一場電影。奧斯蘭德(Philip Auslander)在《現場性:媒體文化中的表演》(Liveness: performance in a mediatized culture, 1999)曾提到「現場性」其實是在錄影技術出現後才更被彰顯的概念,而銀幕影像擁有能加乘現場感染力的能耐,因此影像與舞臺兩者實為彼此循環影響,不會彼此抵銷。《蚊子爵士夢》即是如此。藉由多媒體展演,蚊子的築夢故事,不但有劇場的現場性,與觀眾共時經歷了他只有一次的生命,更藉由電影的鏡頭與景深遠近,展現其主觀的視角,讓我們能更進入蚊子的世界。
現場操偶師與攝影的合作細膩,運鏡獨到,並有剪輯師協助切換視角,觀眾能客觀地看見蚊子的行為:搭客運離鄉、參觀博物館、在影印店打工,也能同時看見他的生命樣態:對未來的期待、對音樂的熱愛、對環境的敏感。蚊子進到大城市追隨音樂夢,也在這裡遇見了體貼他的蟋蟀愛人,當然,他也遭逢對手。努力而敏感的蚊子,與天才卻壞心的蜘蛛的競賽是劇中最大的衝突與轉折點。蚊子的單簧管,對上蜘蛛的多手鐵琴,悠揚的單音對比奔放的多重擊樂已經單薄,再加上蜘蛛的詭計,蚊子不免敗下陣來。
出乎意料,在這一個結合各式表演元素、滿懷浪漫的製作裡,導演卻給了現實的一擊:蚊子最終無法實現最初的夢想,無法成為一個有名的樂手。灰心喪志的他,把重要的單簧管丟入湖中,卻在愛人默默地陪伴鼓勵下,找回了對所愛音樂的初衷。即使蚊子無法像蜘蛛一樣演奏華麗複雜的樂音,但經歷一切搶救下來的四個音符,雖簡單,卻悠遠地乘載了生命的豐富。
村上春樹《海邊的卡夫卡》中寫道:「你很快就會領悟。在這個世界上,不單調的東西讓人很快厭倦,不讓人厭倦的大多是單調的東西。向來如此。」單純的樂音、最初的喜愛,這些純粹即是藝術與故事動人且歷久不衰之處。懷抱著老派情懷,《蚊子爵士夢》,讓一切回到手作,精細的製偶與擬真的場景,配上創作者的幽默視角,最後藉由鏡頭放大現場的所有技藝,展現藝術創作所需的積累——每一個畫面,都是這麼多人投注著時間與精神共同成就的!演出與揭露同時發生。因此在故事之後,鏡頭持續流轉於各場景間,一個個演職員名單被放了出來:每一個操偶師、攝影師、演奏者、導演,還有包含剪輯師、混音工程、製作人與巡迴經理等的幕後工作人員。比起傳統電影的名單列表,再次經由鏡頭轉換與人工放上字卡,蚊子的追夢精神也在最後的這段工作人員介紹中一覽無疑、互為表裡。
現代科技化生活,娛樂活動充滿,資訊轉換亦迅速。電影、劇場、音樂等藝術若要存活,好像也得跟著「與時俱進」,或許要更加結合科技、或許得有更強大的卡司、或許得更加華麗,讓一切更加吸睛。然而《蚊子爵士夢》卻逆向而行,提醒了說好一個故事的重要性,只要盡己所能、真誠創作,觀者即能共感共鳴。
歷經三年的疫情阻隔,在全球緩慢回歸正常的2022年底,集眾人之力展演的《蚊子爵士夢》溫暖純粹,正好適合年末聖誕與跨年時間,回到人類世代以故事編織經驗與想像的能力,藉由劇場讓人與人相遇,交換生命,並藉由蚊子的夢想之旅,以藝術與人情為所有觀者獻上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