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眼叢林》之觀後感想

　　『張徐展近期的創作，著重探索臺灣文化的在地性如何與國際文化的世界性進行對話與連結，如音樂在流通時意義上如何產生變化，又或是口傳故事在不同區域如何滲入而產生在地化變幻，他不僅從中發掘文化流動的通則，也整合那些相似又異質的獨特性，以創作進行新的再生產。本次展出作品便是從全世界共有的「民間故事」開始著手，並把民間故事的通則視為一種敘事容器，帶領觀眾從蒼蠅的眼睛，以複眼的視角，來回穿梭在各種相通的各國世界文本裡。討論文化的流動、身份、世界性與在地性等交互相通的寓意經驗與探索。 

　　「複眼叢林—張徐展個展」作品囊括他2021年於德國德意志銀行美術館年度藝術家獎所發表的全新錄像動畫，以及2020年於「日本橫濱三年展」所展出的完整裝置。這兩組作品皆首次於臺灣展出，展覽將結合動畫錄像裝置、紙偶裝置以及複合媒材雕塑等不同類型創作進行呈現。』

—台北市立美術館 「複眼叢林—張徐展個展」簡介

　　一進入展場便令人嘆為觀止，映入眼簾的不只有一件全用報紙製成的大型作品，連牆壁的布置亦全是由報紙組成，對其中精緻的設計與費時的製程皆佩服不已。鼠鹿、鱷魚、河流、樹木等看似簡單的紙偶，卻精緻的引人入勝。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在動物故事系列最後方的魔山普陀巖，類似祭壇的布置、鼠鹿充滿儀式感的陣列，加上蠟燭的紅光與場地微弱的白光，明明只是小小的紙偶，卻難免讓我不寒而慄。

　　走過了動物故事系列，右方的展間播映的是名為「熱帶複眼」的4K錄像動畫，全是透過操縱紙偶拍成的。故事內容取材於流於東南亞民間的「鼠鹿過河」，聰明的鼠鹿為了吃到對岸的果實，於是多次欺騙鱷魚，好讓自己能順利到對岸吃到果實。動畫在戲耍鱷魚這部分中，加入了傳統藝陣醒獅鼓節奏和印尼民族音樂甘美朗，急速的鼓聲帶來許多緊張感，看著鼠鹿危險的來回跳動，一不小心就會落入河中成為鱷魚的晚餐，每一次的危機都讓觀眾跟著一起膽戰心驚。

　　不同於原版的故事，本篇動畫在最後鼠鹿依舊不小心被鱷魚咬傷，逃脫後在森林內像玻璃碎片那般，碎裂成好幾片散落一地。雖然畫面唯美，但總覺得有些突然。所幸在看完展後有遇到創作者本人，他說最後碎片的意象，是民間故事的多樣性，看似完全的不同故事，卻映出了相同的場景，相隔遙遠的地區，其中的故事卻有相似之處。相同意念也有在作品的其他地方出現，像是動物類型的紙偶皆是用類似舞獅概念，像是有一個人背著動物的皮，想藉這種跨文化的表達方式，傳達各地的民間故事中皆有同質性。

　　在觀看動畫時還有個小插曲，有個媽媽帶著大概只有5歲的小孩一起來看，小孩不斷地問媽媽問題，像是「為什麼牠要在鱷魚背上跳」「為什麼鱷魚要吃牠」等等，問完一個馬上又有下一個問題要問。這是一件蠻破壞觀影體驗的小事，卻讓我不免俗的想到，我有多久沒有這麼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呢？過了童年之後，把一切的事物視為理所當然，得到第一層的答案便就此打住。期許自己能找回那顆好奇心旺盛的赤子之心。

　　總而言之，「複眼叢林—張徐展個展」使用了富有童趣且簡單的傳達方式，發掘了跨文化的通則與那些相似又異質的獨特性，觀者不必擁有藝術水平，也不必對議題有深入的見解，透過看與聽不只能感受到強烈的生命意象，仔細地找便能發現跨文化元素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是種驚豔的絕妙體驗。而要深入分析，故事結構亦有它的巧妙之處，前面寂靜的鋪陳，到中段戲耍鱷魚的刺激，最後化為光芒變為碎片散落一地。鼠鹿的逝去沒有華麗的特效，但其意義就如同現代影視作品的爆炸一樣，在故事結尾透過爆破將一切奪走，將結果拋之腦後，只留下精彩絕倫的過程。假面騎士般帥氣結束，但不同的是，鼠鹿的消亡讓過程不在只是一次戰鬥，而是證明生命的最後一舞，在盡頭前彰顯自己的價值。這樣一想，就會覺得鼠鹿的消亡是必然，生命的逝去才為這場演出附有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