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藝術雷達 / 藝論紛紛 / 狂八〇在做什麼?
分享 | 瀏覽數: 197

狂八〇在做什麼?

Author: 邵佳瀅, 2023年01月10日 07時46分

評論的展演: 《狂八〇:跨領域靈光出現的時代》

什麼是「狂八〇:跨領域靈光出現的時代」?本展可視為對台灣八〇年代藝術文化史的建構,定義了是什麼影響了台灣的文化圈,台灣的文化圈又是以哪些事件、人物、團體為核心,而帶動了整個八〇年代,乃至影響了九〇年代。

 

在當代,這種教科書式的歷史策展首要注意的當然是中心主義的問題。因此,策展人很有意識地要呈現一種去中心的觀點。包含整個展場動線,宛如迷宮的一個個區塊,讓觀者可以隨著直覺往自己感興趣的區塊移動;沒有明顯領域區分或時代劃分的章節結構;又或者是大量運用木頭原色的展板、依照不同子題漆上不同顏色的展牆。這種做法讓展覽指出自己被建構的事實,不再披上中立的外衣,更不屈服於固定的脈絡或觀看方式。這是本展所採用的形式。那麼本展所欲建構的史觀為何呢?帶動整個八〇年代的又是什麼呢?

 

讓我們先從展覽標題來理解。展覽標題「狂80:跨領域靈光出現的時代」(The Wild Eighties: Dawn of a Transdisciplinary Taiwan),什麼意思?八〇年代很狂,之所以很狂是因為這個時代出現了跨領域靈光?那麼要知道八〇年代實際上到底狂不狂,我們必須要先找到「跨領域靈光」到底有沒有出現囉?再看策展論述。第一句寫道「本展以作品、檔案、音像紀錄與訪談追索「跨領域」在臺灣八〇年代藝文發展史的脈絡」,簡言之,本展意圖耙梳「跨領域」在臺灣八〇年代的發展脈絡。然而,「跨領域」是什麼?「跨領域靈光」又是什麼?

 

關於什麼是跨領域,展覽論述中提到:「臺灣的『跨領域』不是現代性的進程,而是社群的存在狀態與出路。」然而這種說明只是在定位「跨領域」的角色,而不是「跨領域」的內涵。所謂跨領域,應該是透過融入其他學科領域,對原有領域進行攪動,改變(trans-)其範疇。

 

然而,在展覽的各個子題中,不論在論述說明上,或展件的挑選/放置上,對跨領域的處理其實看不太到。本展確實並沒有以特定領域為脈落區分,來處理整個八〇年代的議題,然而不特別去區分領域就是跨領域嗎?作為一個在美術館內舉辦的展覽,本展所涉及的領域也確實不只美術,但在展覽中,我們看到戲劇、電影、音樂、文學、攝影、舞蹈依然被分門別類地放置,雖然在放置上分類得並不徹底,但這些作品或領域本質上還是各自為政,它畢竟與距離領域分野的融合還有一段距離,故只能稱為一種「並置」,或是「不限領域」。

 

那靈光又是什麼呢?根據班雅明(Walter Benjamin)的定義:「我們可以用『靈光』(Aura)這個概念總結機械複製時代過程所失去的東西:藝術作品在機械複製時代所喪失的,正是本身原有的靈光。⋯⋯一般來說,複製技術已讓藝術的複製品脫離了傳統的領域:複製技術一方面為原作製造出許多複製品,並以大量的複製取代原作獨一無二的存在;另一方面,複製技術卻也讓藝術複製品滿足了星賞者在各自不同的情況下所出現的需求,而讓這些複製品具有時效性。」(Benjamin, 1935)【註1】

 

換言之,所謂「靈光」(Aura)是獨一無二的原作所獨有的,再回頭來看本展覽,除了現場直接展出的雕塑或繪畫作品,其他所有的包含錄像、音像紀錄、檔案、書籍等等,全都諷刺地是在機械複製技術下,失去靈光的東西。策展人也許心裡清楚這件事,因此展名的英文靈光一詞並非使用”Aura”,而是完全與靈光無關的”Dawn”(黎明、曙光)來解釋「靈光」一詞,意圖將「靈光」的含義抽換為「曙光」。對於這種作法的有效性,筆者持懷疑態度,甚至認為正是這種作法,才更坐實了掛羊頭賣狗肉的嫌疑。

 

基於前述理解方法的失效,我們就不以傳統學術定義上的「靈光」,或是「跨領域」的概念來理解本展,直接來探討何謂「台灣的曙光」、「曙光出現的時代」。這種曙光像是啟蒙之光一般,於八〇年代升起,照耀著往後的台灣。然曙光體現何在?那些帶動正向改變的影響者正扮演著這樣的角色。在解嚴氛圍的前提下,「西方新藝術形式的啟發」、「國際化」、「翻譯出版物」來自台灣外的西方思潮成為我們的救世主,照耀著我們過去因戒嚴而封閉陰暗的井底。

 

在一次次的撥雲後我們終於見日,「全球化影響下的台灣八〇年代藝文生態」即是本展所要建構的史觀。狂八〇,在這種曙光中誕生,擁有自由、開放又滿溢的創作能量,這正是台灣藝文社群的存在狀態,不過在國際化的全面影響下,台灣自然會開始尋找自己的定位,在全球化與在地化之間擺盪,在自我定位中尋求整個藝文社群出路。

 

 

1:此譯本為莊仲黎先生所譯。

使用 Disqus 留言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