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認同的鏡像之旅《新.尋龍記》
吳思鋒 | 發表時間:2023/01/28 21:06 | 最後修訂時間:2023/01/30 20:23
評論的展演: 身聲劇場十年經典重製—2022《新•尋龍記》
《新.尋龍記》演出劇照 攝影|劉壁慈 照片提供|身聲劇場
關於屠龍的故事,我們從小到大已聽過很多,此作卻一開始便把屠龍與英雄敘事脫鉤,而將尋龍和屠龍設定為某一村落的成年儀式。少年阿發、阿達、阿哈接續出發,豈知開啟的是一回歷史與文化、個體小我與集體大我雙重奏響的命運之旅。
據此,兩位編劇(莊惠勻、高俊耀)面臨的第一道難題是,語言如何再現「我們耳熟能詳但又從未見過的物事——龍?」從情節中的村落儀式設定、形象與描述到文化基因之植入,可以說饒富生趣地,統整言說、肢體動態及演樂,有層次地將其抽象化為「龍中有我,我中有龍」的鏡像敘事體。
此一敘事體建立的過程,也就成了一個充滿鏡像的歷程,比如最後出發的阿哈,經另一村落,此村之人口耳相傳鄰近村落的屠龍捷報,細辨之下卻皆非龍。相對來說,阿哈形容龍的樣貌,卻被他們嘲笑這動物聽起來什麼都像,世界上不存在什麼都像的動物。此時最睿智的角色為扮成路人的畫師,他讓阿哈開始覺察「你龍我龍」的本來面目。
和西方「我思故我在」的身心二元論不同,劇中幾回「你龍我龍」的辨證非常中國,幾度舖設的「命運說」亦非常具有花果飄零的離散華人文化況味。但創作者仍然試著把問題帶遠一點,比如相較十餘年前的版本,讓三人一齊上路,在這個新版本,改由三人分開出發,增添「個體化」的意涵,就像幕啟未久,表演者們便齊聲說:「在南方以南,北方以北,座標失去了意義,相對了失去位置的地方,命運降臨在一個村落。」現代主義式的修辭,也是「現代」的隱喻。在這裡,個體化並不從屬新自由主義,而是相對古典的,首先回返啟蒙與個體的倫理。「命運說」則脫出宿命的論調,通往行動的存在論。
經受紮實表演訓練,以「演樂舞合一」為核心的身聲劇場,過往因為營運需求,表演者時常周旋於劇場與商演之間,兩種表演能量相互牽制,不過在《新.尋龍記》,由於語言文本及場面調度的變革,既讓人看見這群表演者擁有「自然的感染力」,也使表演層次更加分明。
如果特定歷史需要特定的地理承載,此作則通過去地理的方法,讓劇中每一處地理相似卻又相異。明明是一個傾頹、漂浮的世界,在說書人的口中,卻成了一回用存在摸索的探險,用故事橋接的未來,因此阿哈出發時才會說:「......我只知道要出發,不知道眼前將有什麼。......」這本身就是一場「現代」歷險記了,村落不再作為鄉愁或烏托邦的遠方,而是通往無地理的抵現代(國家)之邦,所以何止尋龍,舉目所及其實是一片真實荒漠,我們不斷在各種鏡像中,指認再指認,然後穿越。
【觀看場次】
演出團體:身聲劇場
演出場次:2022/12/25 14:30
演出地點:水源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