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驫舞劇場的經典作品《速度》

陳惠湄 | 發表時間:2016/11/30 23:51 | 最後修訂時間:2016/12/16 21:50

觀賞的演出:驫舞劇場《速度》
觀賞的場次:2016年11月18日星期五晚上19:30
地點:臺藝表演廳
圖版提供:驫舞劇場 

驫舞劇場」是由幾位志同道合的年輕舞者(成立之初的舞者是陳武康、楊育鳴、蘇威嘉、簡華葆、周書毅)於2004年共同成立的男性舞者舞團。2007年,「驫舞劇場」創作《速度》,六位舞者兼編舞家(首演時是高永煜、張子凌、陳武康、黃翊、楊育鳴、蘇威嘉)創造出一段段舞蹈小品,舞者們在遊戲中探索速度,透過騎單車、射飛鏢、水中悶氣等遊戲,在樂趣中發展出對時間、距離與文明演進的觀點,並各自得出對速度不同的新見解。充滿挑戰的過程及異以往演出的形式,從此為驫舞劇場樹立了鮮明的旗幟及獨特的肢體創作邏輯。「速度」在玩耍中找到不同速度帶來的感官體驗[1]。《速度》在2008年獲得第六屆台新藝術表演藝術類大獎;自首演以來,除了在台灣各地演出之外,更獲邀到海外,例如紐約、羅德島、廣州、新加坡等地演出,每一次的演出,都有微小幅度的變動。距離首演已經九年,今年(2016)應臺藝大之邀,在「臺藝大熱對流暖身禮讚」中演出;這一場,在舞台上的已經不是當初首演時一起創作演出的夥伴,而是驫舞劇場藝術總監陳武康與團長蘇威嘉邀請六位年輕舞者(王宇光、黃彥霖、黃懷德、劉冠詳、鄭皓、鍾長宏)重新演繹這個作品。

舞作以音樂來分成許多段落,開場時播放的音樂應該是由德國著名的女性單簧管演奏家莎賓.梅耶(Sabine Meyer,出生於1959年)所演奏的莫札特第十號《小夜曲》第三樂章的緩板(W. A. Mozart, Serenade No 10 in B-Flat major,KV. 361, “Gran Partita”, III. Adagio) 版本。在這舒緩人心的音樂中,男舞者們輕巧地出場,然後像疊羅漢般地疊起、互相承接、拋下,像玩耍般地輕鬆做出特技般的肢體動作;加上在一旁騎著單車的舞者,配合一首收錄在Marteen Altena Octet RifMaarten Altena,1943年出生的荷蘭音樂家,Free Jazz爵士音樂低音提琴演奏家及作曲家)這張專輯中,由英國作曲家Steve Martland(1954-2013)所寫作的Re-Mix這首熱鬧樂曲,整個舞台就彷彿是馬戲團一樣。在義大利手風琴家Carlo Venturi(1943-1986)演奏的Piccolo Fiore (Valzer Musette instrumentale,樂器演奏的繆賽特舞曲)的懷舊又淒美的音樂中,舞者們優雅地旋轉、舞動,彷彿在舞會中。進入第四段的獨舞後,沒有音樂,在寂靜中,舞者坐在地板上從頭、頸、肩、手臂、腿、腳等各處由一端碰擊擺盪到另一端,像是鐘擺一樣;肢體動作既需要精準的技術,又需要柔軟的律動,十分吸引人。

接下來應該是整個舞作中最長的一段,在無聲中,舞者們輪流拿起放在地上的壁報紙,當場折出帽子、背心、魚、火爐、槍、樂器等等各式物品、道具,現場穿戴上或使用;衣物真的可以穿戴,而樂器還真的可以發出聲音,創意十足,引起觀眾們的驚嘆。在長時間等待每位舞者輪流摺紙化成各式道具之後,終於進入舞者換成西裝,在可移動的格子門之間穿梭的段落,音樂也重新響起。巴赫的提琴獨奏組曲,美國作曲家約翰.凱基(John Cage, 1912-1992)Four Walls(1944)中的鋼琴聲,Michael Gordon 的Light is Calling專輯中的 Tingeimreadywhenyouare, David Lang的 Child (2001) V Little Eye等等,舞作中所選用的音樂豐富多樣,非常精采;一段一段或優美或有趣或活潑或淒美或引人冥思、風格各異的音樂(當然還包含了重要的靜默時刻),串起了整齣舞作。每段音樂的不同速度(tempo)配合也牽動了舞者肢體的速度感;六位男舞者的群舞、獨舞,展現了高度的身體質感;各段落之間的連接順暢,展現了製作團隊與表演者之間高度的默契。

劉冠詳在作品中有一段solo,不是跳舞,而是獨白,不用麥克風,但仍清晰可聞;他有時以連珠炮的速度講話,有時再突然以誇張的表情停頓,將話語的時間速度如播放錄音帶般地操控,而舞台上方四台投影幕上則分別播放同步現場錄影,卻刻意調整不同秒差的即時影像,在此處,投影螢幕的存在有其作用。另外,就是在舞台全暗,舞者在白幕後,閃燈打出猶如剪影般效果的段落時,四台投影幕和閃光燈的配合,像是閃電般照映著;還有,在最後,舞者以極慢的速度騎著單車時,投影幕放出火車窗外快速流動的風景,造成速度反差的效果。除了這幾個段落之外,筆者不認為四台懸掛在舞台上方的電視投影幕有其存在的必要,至少在展演一開始時,螢幕的影像和舞作可以說是沒有什麼關聯,似乎只會對觀眾造成打擾。作為觀眾,筆者多麼希望可以專注欣賞舞台上舞者的身體動作與表演,但是視線不得不一直被電視螢幕的亮光所打斷、干擾,實在是頗為無奈,也不禁想像,難道沒有這些高科技的影像介入,舞作難道就真的比較失色嗎?現今許多表演藝術作品,或者因為接受補助時被要求加入數位科技的應用,或者因為跨領域因素的考量,或者企圖透過數位科技的加入來摸索多元的主題和形式,這些都無可厚非,只是,最後在作品的呈現時,這些高科技元素真的有加分的效果嗎?還是分散注意力,消解了原來作為展演主體(例如舞蹈的身體)的重要性?這個問題可能值得再思考。

這個舞作以「速度」來命名,舞者在不同段落中嘗試身體在空間、時間上的不同「速度」;在作品中,「騎單車」這個動作前後呼應,在其他人舞動身體的同時,一名舞者慢慢地在台上騎著單車移動,好像試圖做出一個不同速度在時間、空間中移動的對比。在各個不同段落中,筆者感覺在等待每位舞者輪流摺紙的這個時段,時間被延伸得很長,長得有些令人不耐,到最後,時間彷彿停滯不動。當然,摺紙的聲音、劇場般的行為、靜默的聲音等等使得這裡自成一個獨立的段落,和之後的動感快速段落形成一個對比,只是,是否要延伸到如此長的時間長度才能做出這樣的對比,似乎也不盡然。

《速度》在首演時的編舞家、創作者、舞者們現在都已經成為獨當一面的藝術家了,而這次的六位年輕舞者也已在國內舞臺展露頭角、備受矚目,在此次展演中展現了可觀的身體性。關於這個作品在2016年的重製,蘇威嘉在節目單中寫道,多年來他和陳武康一直是《速度》在台上演出的一份子,一直到一年前,他才有機會在觀眾席看著這個作品,也想著這個得了獎,又跑了很多城市的舞該要如何可以變得更好[2]。 現在,《速度》可以說已經成為「驫舞劇場」的經典作品。國內的表演藝術作品鮮少能有像《速度》這樣可以從2007年首演以來,一直不斷地再演出,這對於舞者和編舞家來說,既是考驗又是很棒的優勢,不但可以藉由一次又一次的演出來修正想法,也可以讓作品的生命一直延續下去。這次的重製,蘇威嘉和陳武康都不在台上,想必可以看得更清楚所有面向,未來說不定又會有更大的更動 、更大的改版。這個作品具備了成為舞團經典作品的品質, 期望這個作品將來還有演出的機會,還能繼續成長變化。



[1] 見2016年11月18日《速度》演出節目單〈創作緣起〉。

[2] 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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