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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工程與社會實踐

陳泰松

時間:2013/3/8~5/5
地點:關渡美術館
2013美術創作卓越獎

若當代藝術涉及社造理想,得遵循或動員現成的社會結構?那倒不一定,這其實須要想像力。想像力在此不等於空想,而是試著去構想、去發明某種連結,一種不同於既有關係的社會性--就像“英文”society,字義具有結合意思,或在中文裏,帶有聚集人群的祭儀概念。

陳政道的《給一個造林計畫》是屬於這類思考的藝術創作,他用三個月的時間在網路上發信「請問您最難忘的森林記憶?」,成果是收到243封信件,觀眾在關美館的展牆上可讀到這些部份來自世界各地的森林記憶,現場也備有一部電腦,網頁紀錄完整內容,供人參閱;有意思的是,陳政道談到夜觀是他最難忘的森林記憶,所以將展場弄暗,要求觀眾使用手電筒,觀賞牆上的照片,還歡迎在背面書寫分享森林經驗,展覽結束後,這些參與者會收到展場中其他某位參與者的相片明信片,形成一種屬於參與者的內部交換,作為藝術家給他們的回應--因此,展覽最後只剩下網頁。這讓人想到石晉華的《台北的X棵樹》(2010年)或《X棵菩提樹》(2012年),但不同的是陳政道試圖拉出一組人際關係網與訊息交換,以及進行個人體驗的另一層意義的生產。這是透過展場的暗室裝置去模擬夜訪森林的體驗,涉及一項文本再詮釋的生產活動,一方面,它有他人敘事的蒐集,體現了一種與人交往/換的過程;另一方面,這是挪用,添加另一層影像的脈絡,將影像文本的交換轉化為個人夜觀森林的記憶。這個轉化帶出的觀者體驗不是實境的,而是虛擬的,讓人想到白雙全在2010年大未來耿畫廊的《與視覺無關的旅行》(郭昭蘭策畫的「離魂症:幻影神遊者」)。白雙全在此是以閉上眼睛或者蒙上眼睛的方式在旅遊期間進行拍攝,然後將拍攝得來的照片展示在全黑的展場裏,觀者必須以閃光攝影擷取影像,離開後再從相機中觀看這些影像,就如同當初矇眼的藝術家在結束旅行後才能看到這些照片的觀看處境,進行一場有如視覺回顧式的旅行。這項比對不在於創作方法,而在於兩者共同涉及的觀看虛擬。這不是說觀看本身是虛擬的,而是指觀看這項活動之所在的虛擬性--白雙全在旅行中的「盲視」猶如鏡像反映在展場的觀者身上,而陳政道是讓觀眾在展場的暗室中去想像自己有如藝術家夜觀森林的視覺體驗。

這種虛擬性帶出的討論是,有無可能將這種虛擬性轉入真實狀態,像是要求觀者也去親身體驗陳政道的夜觀森林?這或許將會產生更多層次的記憶效應與社會交往,像是主動地去創造記憶,為未來的守護生態營造出更具實踐可能的契機。換句話,《給一個造林計畫》並不執行種植計畫,而所謂的藝術實踐也並只有社運此途不可,或者如波伊斯倡議的「社會雕塑」--這特別是指他的藝術計畫《七千棵橡樹》(7000 Oaks, 1982-1987)。其實,記憶在此絕非只是退縮為個人的內在世界,有時可以透過媒介化的運作,外化為社會共享的事物,甚至是允諾未來的社會願景。記憶,不必然是隸屬於過去,反而可以是基於未來的當下行動:去記憶!於是,記憶可以是技藝的,具有方法上可被發明的成份,一種帶有社會交往成份的記憶工程。甚至,它還可以具有批判性,因為記住就是為了伸張某事的存在,堅持它合乎理法、理應被承認的存在;在這當中,它也包括為了正義而去記憶的實踐,即使它是個人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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