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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acy Sandwich //:1qaz2wsx3edc崔氏?三紊~

張啟豐 | 發表時間:2021/01/31 23:18 | 最後修訂時間:2021/03/01 20:33

評論的展演: 《崔氏》本事劇團|2020臺灣戲曲藝術節

時間:2021/01/16 (日) 14:30

地點:臺灣戲曲中心 小表演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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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氏》構想源自黃宇琳鍾愛的京劇《癡夢》,其亦以該劇入圍第29屆傳藝金曲獎最佳演員獎。京劇版本則源自崑曲《癡夢》,當代崑曲藝術家張繼青即以「三夢(驚夢、尋夢、癡夢)」馳譽獨步。京劇版源自崑劇而崔氏形象性格已然不同,《崔氏》則「翻演」(導演語)自京劇版本而主角名為Tracy,其間的同與不同,雖是觀劇初始所斤斤在意者,但,未幾也就釋然了——因為Tracy就是Tracy。

    Tracy雖然自有其生命歷程,不必對崔氏之號而入座,但是,就戲論戲,仍有三紊。只是這齣戲從構思到臺上演出,導演及演員參與不少,因此導紊與劇紊或可合一觀之,至於表演者,雖然亦與上述密切相關,但仍需獨為一紊,因為我們看的,就都是-她-呀!

    其實,一步入小表演廳,就受到舞臺布置吸引,鋼架斜倒,上有紅絨布幕斜掛垂披,沙發、座椅、梯子傾倒斜擺,地面上雜物、小臺、塑膠帆布四散錯落……好有 fu 的空間,不禁有所期待;戲開演前,紅幕順著斜倒鋼架倏地滑下,刷地一聲,更有fu了;左上舞臺鐵門緩緩上升,燈光直射而入,門外人形越來越清晰,鐵門嘎然而止,黃宇琳眼戴大圓框墨鏡、頭頂蓬鬆卷髮、身穿豹紋上衣……現身,那一剎那--簡直讚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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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演出照片      攝影|林育全      圖片提供|本事劇團

 

    只見她手上拎著數只袋子、拉著小行李箱,從左上舞臺進入這個空間,游移、跨越諸雜物障而行至下舞臺,全段默然,但已經非常有戲了,可見功力!繼而背向觀眾,拉起椅子,以京劇旦角(花旦)步法,邊拉椅子邊往上舞臺方向走,以京劇小嗓唱念--全場就只這聲音,並無伴奏。聲音迴盪在如此空間中,好似千迴百轉,彷彿透露深重無奈,緊緊揪心--揪觀眾的心,當然,也揪劇中人、場上人的心吧。

    沒多久,左上舞臺傳來用力拍打鐵門的聲音,舞臺上的時空頓時凝結,待緩過神來,鳳飛飛〈好好愛我〉樂聲起,自此開始,進入(或迎來)另一個音樂場域;自此而往,對演出的期待,也像是開場時滑下的紅幕,下滑。

    從演員的表演中所透露的:21年過去了、青春不再了、醫院開刀同意書、妹妹唱歌用丹田、董仔……,大約可以知道Tracy的情感經歷和所處狀況。臨末了,一個人落寞地拉著行李箱到右下舞臺,空茫地坐在行李箱上,唱了〈月如鉤〉(這當源自京劇《癡夢》崔氏劇末所唱「空對那破壁殘燈月不圓」,而這又源自崑曲《癡夢》最後「破壁,殘燈,零碎月」句),起身往左下舞臺走去,進入翼幕,消失。上述這一大段過程/演出,或許是主戲吧--應當是的,而其中釋放的訊息相應出大量歌曲的演唱,不僅再次讓觀眾見識到演員的實力與能量,或許也有觀眾因此淚眼相對--就因為舞臺上唱的,同時也是自己(或感同身受)的遭遇嗎?只是,不論崔氏也好、Tracy也罷,更好奇的毋寧是:這是什麼狀況?

崔氏3

《崔氏》演出照片      攝影|林育全      圖片提供|本事劇團


    那樣有fu的空間,就客觀物理性而言,明顯破落雜亂;就空間詮釋而言,也可以理解為角色內(在)心(境)。而劇中角色是以何種狀態處於該空間之中?如果勉強和《癡夢》相類比,後者有明顯的入夢(虛)、夢醒(實)過程,也就是場上釋放明確且充分的訊息,讓觀眾明瞭演出的各個進程;因此,可以了解崔氏在《癡夢》當中的夢與癡。又如臺北故事劇場製作的《極度瘋狂》(1996),由郭子(郭蘅祈)主演(幾乎是solo了),全劇進行幾乎都是主角腦內小劇場運行下的虛構,直到最後一刻--講了老半天電話的話筒線原來早就是斷的了,才回到現實狀態,此則為由幻想(虛)入實。

    如果就《崔氏》論《崔氏》,Tracy狀態是:(1)從頭至尾都是虛--夢境?(2)進來空間是實,何時入虛(一個人的憶往、憑弔?)、又何時返實?(3)整場都是實?也可能以上三者皆非。究實而論,「實/虛」之「進/出」或有無,乃與全劇結構息息相關;從觀看的角度而言,如果無從接收訊息或訊息不夠明顯(何時?如何?)--希望是觀者未能體解創作者苦心孤詣所展現/釋放的訊息,那麼,這齣戲在觀看脈絡中則可能無從成立,而成為興之所至的我思故我唱。

    這一齣戲是單人表演,以黃宇琳的經驗與功力,當非難事,這從現場表現與觀眾反應,足可印證。然而,在充沛的表演能量直貫之下,唱滿臺、演滿臺,此外無它?有它?此當與角色在劇中的「狀態設定」有關,自然攸關全劇結構,則如上述。

    就表演而言,全場不論唱、演,演員似乎都打安全牌,或是說,都設定/圈定在表演者能力所可掌控,甚至游刃有餘的狀態下順序進行、逐一演來。肢體/身體的使用即是,或許是戲曲身體之故,演員不會令自己超過安全使用的極限,因此,總覺得演員身體是有能量的,但是不敢過度或全數展現,以免冒險?至於演唱,也是同樣的情形,甚至更明顯。全場這麼多首年代不同的流行歌曲及藝術歌曲,原唱者風格及音樂表達(之技巧)各有不同,有的差異甚大--這其實可視為絕大挑戰!演員唱來氣貫丹田,咬字清楚,有的歌曲情緒明顯,甚至十分投入,而且,沒有京味兒~這很難得;但,弔詭的是,全場聽來,反而令人想念京劇黃宇琳,而不是眼前的流行歌曲黃宇琳--雖然演唱表現上好像挑不出毛病,但,也顯不出特色。其實,從歌曲的演唱聽來,雖然有真聲假聲的使用,也都在保險範圍之內,但還是有真假聲轉換不順的狀況出現,這可能和換聲區的技法運用有關。然而,也就是在保險範圍之內,演員不敢讓聲音冒險,因此,也呈現出有能量、不敢放(不是指音量大聲)的情形--因為不敢使用較少使用或未曾使用、但卻是演唱流行歌曲會使用到的肌肉與技法,雖然沒有京味實屬難得,但這樣的聲音反而沒有個性(其實有點像大路活的唱法),彷彿按下暫停鍵--中止自己對歌曲的詮釋,實在可惜。

    當然,憑藉演員的演唱實力,還是有令人驚豔之處。當演唱A-Lin〈有一種悲傷〉時,在毫無伴奏之下唱出副歌,音準絲毫不差,實在令人驚艷!著實佩服其精確掌控音準的能力,這幾乎要說是恩賜了。再者,在唱辛曉琪〈領悟〉時,真假音轉換的痕跡尚稱明顯,反而是中間一度使用京劇小嗓,霎時像飛機穿出雲層、迎接陽光般明亮、清澈,給人帶來喜悅。對黃宇琳當然有期待!

    此外,演員在語言上多元地使用韻白、國語、臺灣國語、臺語。當然,現場是有觀眾看得、聽得過癮的。只是,運用語言的邏輯為何?從一開始的韻白--是回憶?是夢境?轉而使用國語(實在不太像京白),之後則主要是臺灣國語--什麼樣族群或什麼樣的人會使用這樣的語言?間或使用臺語--標準而不太地道。再來又向董仔說自己臺語不好--使用臺灣國語並間或講出標準臺語的人,會說自己臺語不好?還是,演員其實一直在改換角色?想來想去,至今還是想不明白。

    於是乎,開場頗有fu的空間,隨著演出進行,fu似煙消般雲散後,舞臺空間在劇中反而真的落實為雜亂、破落與累贅,未免可惜。

 

    一手好牌,就看怎麼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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