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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劇場《夏日微涼夜話4:闇夜的小路上》

楊美英 | 發表時間:2016/05/09 17:59 | 最後修訂時間:2016/05/09 18:00

曉劇場《夏日微涼夜話4:闇夜的小路上》
時間:2016.04.28 20:00
地點:吳園公會堂戶外劇場、風神廟、五妃廟、農事場丁種宿舍、府城客運

文章首刊於2016台南藝術節官網 

 

  近年越來越多在移動式觀演模式,譬如在城市中安步當車的散步看戲,從臺北「超親密小戲節」(飛人集社2010-2014)、《空氣人形》(梗劇場2015)、臺南「321小戲節」(台南人劇團2014、2015)、「綠洲MOVE!」(那個劇團2014)、《桌遊》(末路小花2015)、基隆「海港山城藝術季」(三缺一劇團2015)、花蓮「夜遊」演出計劃(山東野劇團2015),演出全程的活動範圍有某一個城區、某段巷弄、或是在某一棟樓房內的上上下下。

  也有些表演在移動過程採用了徒步之外的方式,諸如臺北藝穗節推出過發生於火車、公車(2012「我朋友的劇團」)、船上(2014)的節目,明顯因此藉由不同的交通工具產生了更多、較遠的展演動線,有些作品則是刻意選擇與表演所在地的相關社會新聞素材。

  因此,當曉劇場「夏日微涼夜話」系列從臺北舊公寓地下室、新北投與北投捷運站之間的公車行旅,今年來到臺南藝術節「城市舞臺」單元之後,戲劇文本將有如何的在地聯結?公車之於作品整體而言的功用為何?在在成為筆者邁入公會堂後方吳園途中揣測推想的方向。

  一開始,持票觀眾驗票時各自拿到一份所謂「保命符」的識別證,集合於古蹟吳園的戶外劇場,當夜晚八點的開演時間到來,提早安身觀眾席四處的演員們紛紛起身,走向鄰近水榭的舞臺區,展開了第一段的鬼故事說演。接著,面色慘白、眼眶黑漆的男演員以一種緩慢怪異的語調和動作招攬觀眾起身往前,憑著識別證內的顏色貼紙,將現場觀眾分為二邊,當時筆者看到對面的觀眾們隨即有人被演員戴上了手銬,同時宣布我們這組夥伴們為「幸運的一群」,被帶領去上公車。

  此刻,筆者心裡不免好奇著如此兩組觀眾的命運將有什麼異同!抑或是根據過往某些劇場經驗,也有可能是一套相同的內容,讓觀眾以先後不同的順序分頭進行體驗,以利操作。其次,上述第一段故事說演告一段落後,演員必須從故事中的角色轉而兼具引領觀眾進入作品下一階段的實際功能,雖然已經努力維續戲劇情境,但因必要的現實聯結(諸如回答觀眾的提問、以及之後在公車上面對觀眾暈車、在觀眾尋找解謎線索過程中遭遇卡關時的機動增加提示等),與其刻意固守的語調和動作之間,實在顯得有些尷尬違和的趣味。

  先來敘述筆者所體驗到的作品內容。

  公車上光線昏暗,充滿冥紙符咒之類的佈置,車窗全被簾幕遮掩,使得公車不僅成為各個下車定點之間的聯結,更兼具行動劇場與密室的功能。車子啟程後,扮鬼的演員開始提供指示,讓觀眾開始尋找解謎的物件。

  當天晚上我所參與的車程分為兩段,第一次下車地點在金華路海安宮,一行人穿越廟旁小巷去到了接官亭,繼續進行集體解謎行動,找到一串數字,打開一個盒子,一起讀出一句俗語,有如「召喚」出演員們在三級古蹟風神廟前的另一段故事說演。第二次下車地點在健康路五妃街口,觀眾們被帶入五妃廟側牆邊門,暗黑中走過不平坦的林間小路,來到一級古蹟五妃廟前。

  簡言之,整個展演活動可說是將戲劇呈現結合了密室逃脫、觀眾互動、城市觀光;兩段車上的時間,都是觀眾解題的過程——筆者眼見多數年輕觀眾一如此戲宣傳單上所提示的態度(註1),甚至有人如熟客似的出面主導行動,一種互相扶持、解危也解圍的情感流動著,來自各方的陌生觀眾當下自成一種團結合作共患難的群組,構成參與式的體驗;不過,也有部分觀眾相對顯得疏離或冷靜,由此,筆者不免思考這類展演活動內容在遊戲、看表演(聽故事)之間的融入設計或比例配置,尚有待檢討與關注。

  至於三個古蹟的定點停留,則有戲劇文本的呈現,分別是三段不同的鬼故事。編導手法以現地既有環境條件為主,運用演員們的肢體聲音,以輪流、交疊、或共同塑造角色狀態及情節中的境遇變化,簡約而生動,敘事流暢。其中在風神廟前,從學生夜半廁所驚魂記演到「閃那婆」(電母)與「雷公」民間傳說的婆媳故事(註2),到了五妃廟前,更是在表演尾聲開了廟門,讓五位表演者步入其內,作出向上拋出白綾的意象,可說直接扣合了此處典故(註3),顯見創作團隊進行在地連結的濃厚企圖,也將整晚的鬼魅懼怖推到最高點。只是,筆者觀賞的場次,有觀眾拒絕進入五妃廟,想來應屬外地表演團隊未能充分理解地方民間忌諱所在。

  一開始兵分兩路的觀眾,也是在五妃廟重新會合。當我們這邊的尋找遊戲大致完成之際,另外一組觀眾魚貫入場,其中少數幾位頭套紙袋,被帶到樹下,由演員帶領大家進行一種故事中的處決行動。雖說實際執行的方式乃是讓他們背對我們,雙手放在腰臀之間,每人手上一顆白色汽球,讓剛剛現場尋獲權杖的觀眾揮舞棍棒來刺破氣球;奇怪的是,當現場許多觀眾興奮高亢起來,一種虛擬表演行為下流露的集體暴力氣氛,反倒是整晚最讓筆者感到不寒而慄的時刻!

  然後,全體觀眾從樹下回到廟前看完故事說演,全體演員謝幕之後,一切回歸日常關係,大夥兒輕鬆的回到公車上,重返出發起點的公會堂,已是暗夜十點多了。

  到此,重新檢視本次演出計劃,觀眾擔任劇情進程推手的任務相當吃重,無論是樂在其中心滿意足或是疏離不適應者,都將在未來成為此類展演後續藝文消費市場的指標之一,同時,其行動流程細節規劃與現場執行應變調度的策展製作行政力,必然成為成敗關鍵。而計劃中的公車,是載送觀眾聯結各定點演出的交通工具,也是遊戲的所在,更是表演空間的延續,與觀眾同車的演員如何恰如其分的出入角色之間,還得面對一直沒有找出全部解題線索、進度延遲的觀眾們,以及因為暈車或體力興趣低迷而自居疏離邊陲的觀眾,真是為難了既要扮鬼、維持懸疑、又要巧妙推動解謎節奏的演員啊!

 

註1:曉劇場《闇夜的小路上》宣傳單上「關於演出」,有一項為:節目內容涉及鬼怪,且需觀眾積極參與互動,敬請斟酌入場。

註2:風神廟,全臺灣僅此一座主祀風神的廟宇,被譽為清朝八大廟宇之一。正殿供奉有水神、火神、雷公、電母。民間傳說有位寡婦與年邁婆婆同住,婆婆生病想吃肉,因家貧無錢購買,孝順的媳婦於是割下自己腕肉煮熟,請婆婆食用。豈知肉質堅韌難咬,婆婆大罵媳婦不孝,命她把肉倒掉。滿懷委屈的媳婦把肉到在水溝,恰好被雷公看見,以為她糟蹋糧食,霹靂一聲,打雷轟死媳婦。後來玉皇大帝查明此事,知道雷公鑄下之大錯,就封寡婦為「電母」,又稱「閃那婆」,賜配「雷公」為妻。從此雷公打雷之前,電母兩手執鏡運光,發出一道閃電,照明是非善惡,以免冤情再度發生。

註3:五妃廟,昔稱五烈墓、寧靖王從死五妃墓,最早建於1683年,迄今三百餘年。相關文史資料敘述:明永曆三十七年六月間,清大軍破澎湖,鄭克塽投降,寧靖王決心殉國,其五位姬妾深明大義寧願全節,相繼自縊於中堂。次日,寧靖王將五妃之靈柩安葬於南門城外魁斗山後(今五妃廟址)。該處所謂魁斗山,以往許多詩人墨客皆取諧音而稱為桂子山,加上附近過去到處一片荒蕪,羊腸小徑,蔓草雜生,罕有人跡,因而也有「鬼仔山」之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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