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談惡意，巧喻人心──《狡兔三哭》

《狡兔三哭》演出劇照        攝影｜芥末影像        照片提供｜不貳偶劇

延續前作《三人成唬》，不貳偶劇這次推出的《狡兔三哭》同樣結合了落語、偶戲和繪畫，以農曆年生肖為代表，再次創造有趣的表演。

故事從急著上廁所卻遍尋不著渡河工具的兔子說起。以假耳跟鱷魚完成交易後，兔子迅即回家，同時展開一連串被這位「Croco」姐（crocodile）追趕的過程。落語師一方面把兔子的紅眼扣回勞工加班的結果，另一方面又以打趣的諧音哏「Croco」（蔻蔻）揶揄「女鱷魚」是否姓周（某節目主持人）。這番台詞的編排緊扣時事，故事的推展則以經典童話為拼貼來源：在「Croco」姐的追趕下，兔子一下來到草屋，一下轉往木屋，最後進駐較為堅固的鐵屋。狡兔三哭／窟一時之間成為三隻小豬。

之後的劇情轉入另一番光景。當兔子為了脫困，最終犧牲自己的皮毛，以一身紅色血肉墜入山谷後，其他視角出現了：羅姓老伯伯老太太在溪邊看到紅色球狀物（兔子）往下游，在一番好奇與不忍下加以收留──桃太郎故事的起頭。這番收留算是狡兔的第二哭。第一哭是兔子對鱷魚的用計，讓後者協助渡河。這第二哭的成果讓老人家心軟，兔子能夠在此安居，享受田園上的豐富蘿蔔。

兩老與兔互動後加入的角色是狸貓。這廝不只企圖佔據蘿蔔田，更在被逮時裝盡可憐，騙取信任。這裡的趣味之處是狸貓的各種荒謬說詞，好比把「羅伯」等同「蘿蔔」，藉此合理化自身的占有。可惡的狸貓不只欺騙，更將老伯殺死熬湯，偽裝老伯，讓老太喝下。當白兔登場揭穿騙局時，觀眾本以為事件水落石出；老太太甚至因此為白兔準備飯糰，助他前去打擊害死老伯的狸貓──另一個桃太郎的哏──沒承想，故事結尾，一兔一狸再度偶化登場，友朋般議論適才發生的一切，顯見他們乃一丘之貉，共謀計畫，恩將仇報。這是狡兔的第三哭。

這部作品混合了我們熟悉的童話作為敘事架構，也在微觀的台詞和插曲上融入大眾關心的話題，文化底蘊和社會事件隨著劇情發展而交織，別出心裁；落語和偶戲的前後串接與共時搭配也恰到好處，兩種形式的互動成立且易懂。可惜繪師儘管積極跟觀眾互動，卻仍顯生硬。這股生硬包裹在一種假意不在乎的台詞及口吻下，雖輕鬆卻不太自然。繪師及其作品如何跟偶戲和落語有機地組合，看來真是一個難題，《三人成唬》也有同樣現象。 

前作整體和尾聲均試圖帶出自然的神秘、巧妙的際遇和人虎之間的情誼，這次的作品則力圖以輕盈的氣質（配樂的許多段落都是兒歌旋律）呈現幽暗和冷酷，不一味教條勸善，也不烘托古樸人情，世間險惡盡現於狡兔的心機，頗有警示意味；回想起來，外貌粗野的鱷魚反而比看似天真的毛孩們單純！江湖行走，還真不能不小心視人，但這又哪裡容易了？畢竟為了奪取財物，我們隨時能像狸貓在前額貼上樹葉，搖身一變，騙人耳目──觀眾被要求在代表樹葉的綠紙上寫下數字，倒「6」為「9」，雖是台上台下互動的樂趣，難道不也是強詞奪理的證明？──而狡兔的眼淚更能混淆視聽。

看著落語師雙手吊著藍綠紅三色相間的草袋仔登上座席，再看周遭大量五顏六色衣著布置而成的戲台，繽紛的場面所要乘載的竟是這樣複雜機巧的人心。物件和故事的落差，輕巧口吻和沉重文本的逆反，絕對是《狡兔三哭》最吸引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