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模仿與敘事之間的選題：《吃土也曜笑》的兩組段子

目前台北的說唱喜劇演出，往往圍繞特定場館發生，少數相對資深、較多粉絲的組合除外。三咖啡的企劃這回不在原店演出，而是搬師23喜劇俱樂部。兩個演出空間過往接觸的觀眾數量和性質有差別，企劃規模和特色、售票內容和種類也不同，這次的互通應能讓依附不同場館的觀眾起到一定程度的彼此理解（雖然據我觀察，演員們本來就會出沒在不同場館，彼此學習、打氣）。

這晚《吃土也曜笑》的演出首先由筆筒主持，隨後是例行的「五花八門die」遊戲，再來是麥摳、佳諭和麥弋兄弟（麥摳和大弋的臨時組合）的單口和漫才，接下來則有畫圖猜謎、情境喜劇和即興劇等，內容相當豐富。下文不回顧所有演出內容，只就我認為最值得紀錄的部分稍加評論，也就是麥摳和佳諭的段子：在模仿與敘事的光譜上，前者偏向模仿，後者偏向敘事，而在這次的演出中，佳諭是更成功的。

麥摳的主題是地下偶像，由此發展出對台下打藝觀眾的玩笑。儘管他相當賣力模仿應援的舞步，但在段落和笑點的承接似乎不算成功。

我以為，地下偶像及其應援者（從外觀、口號到配備）共構的獨特生態，進入台灣主流媒體的視野至少也超過十年了；儘管圈外人仍因不解而動不動拿來嘲笑，但時至今日，對之見怪不怪的大眾已經越來越多──注意，正是因為這樣，就連對他們的嘲弄也成為不怎麼稀奇的行為了。我在這裡不是正經八百、政治正確地主張不能開特定族群玩笑，而是想指出，這樣的「選題」是不上不下的：既不是發生活瑣事之奇想，也未擇大眾矚目焦點來發揮，而是訴諸一個跟當前時空沒有緊密連結的過時話題；除非談話脈絡夠堅實、順暢，讓人覺得不得不提到應援團，否則觀眾仍然會莫名其妙。

佳諭的演出是舊題目沒錯，偏偏「性愛」是大家永遠感興趣的；加上她總是生動的表情和肢體動作，相信許多人跟我一樣印象深刻。讓我略感驚訝的是，這次的切入點跟今年一月她在三咖啡的一樣（也許她在其他地方也說過多次），都是「Small Talk」──為了寒暄所展開的無意義對話──並繼續大聊她的異國約炮經驗。

雖然再次以Small Talk開頭，也同樣進入跟老外開房間的既定橋段，但這次給觀眾上的英文課不再是「I am broke」和「I am broken」的區別（上一回的內容），而是「give head」，更口語的「口交」，笑點也由此展開：跟老外展開激吻時，老外問能否「give (him) head」，佳諭竟理解成「要把頭給對方」，人在異鄉較為警惕的自己，一時以為會被這個陌生男子殺掉。當她用破英文打斷這一切後，老外便放任她離開。沒想到，報案後的佳諭帶著警察破門，老外竟然表示「就是他？」，原來佳諭適才的搪塞之詞被理解成要去找人3P（threesome）。仔細想來，這個極短的段子可以隨著塞入的「英文誤解故事」不同而有許多版本，再加上主題腥羶色，容易吸睛，策略上可謂相當聰明。

比較這兩場演出，佳諭擁有極佳的敘事能力，麥摳則試圖把心力放在模仿。當然，敘事和模仿不是相斥的兩種手法，事實上兩人也都用到另一部分，好比佳諭擅長模仿老外的語氣，並且以此跟觀眾互動，加強笑果；至於麥摳，雖然段子開始時也以剛畢業、正在找工作，因此需要觀察形形色色的職業為理由把話題推進地下偶像，但這個鋪陳簡短又薄弱。

然而，真正的重點或許是選題，一旦選到適合當前社會氛圍和大眾認知的題目，敘事將能更容易，模仿也才能更切中觀眾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