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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浪貢開花 第4部曲《幸福大丈夫》

Author: silenus00, 2013年11月06日 21時19分

評論的展演: 金枝演社推「浮浪貢開花」第4部曲《幸福大丈夫》


「咱(lan)~咱(lan)~無錢無錢快樂的兄弟…」,這一兩天我都在哼這首開場歌,被洗腦囉。

週日午後在那間爬滿綠藤、還保有一點老舊的廠房的台北華山表演場,看完金枝演社《浮浪貢開花》幸福大丈夫之後,有不少交織的小確幸。感受這棟可以在天價的都城被保存下來、沒被商業機制完全馴服的藝文空間,歷史性的建築和邁向二十年的金枝演社。

在東北季風陰雨霏霏的人群雜遝間,和穿梭在華山的都會年輕群眾擦身而過。感受到一種對於一九六零末七零早期的拼裝時空的想像,第一部電視、史豔文布袋戲、看少棒征美、五燈獎…像雨絲滲入我的內心,滋滋地冒出一點點餘溫。一個我所出生的時代、卻一直因為被虛無主義的菁英詮釋掛帥和對反共愛國教條的反感所遮蔽的時代。那是一個台語文化--布袋戲、歌仔戲、台語歌、台語片、賣藥雜耍團全展開、由盛轉衰的關鍵時代。


我只沾到一點點邊,那些動聽的台語歌謠和剛剛我提到的時代標籤, 在最近這些年陸續在很多現代劇場被當成懷舊的易開罐,用過即丟,像燒金紙一般地,方死方生。讓人無奈也帶著不甘心,國語霸權所內化的意識型態,已經深到變成定律了,把我們的記憶和價值觀都扭曲變形了。 被歧視的母語,在劇場內經常不是再度被貶抑就是被視為懷舊圖騰, 母語作為語言的自然而然,竟然變成難能可貴,作為在台灣不少地方都還流暢使用的台語,在現代劇場裡經常尷尬彆扭,變成作客的異鄉人。

就台語的台北現場劇場演出率佔不到一成(傳統歌仔戲和布袋戲不算)的 現況,加上被中國化的語境的影響越來越明顯的跡象,能夠在台北市看到金枝演社這樣的台語演出,已經是難得的幸福了。最近這幾年也開始在兩廳院購票網頁上,為無法南下到高雄和台南看戲,而懊惱不已。

金枝演社和綠光劇團人間條件系列會出現的較多比例的老年觀眾,親子劇場 (帶爸媽來看戲)的難得。這是我所期待看到的劇場自然人口分佈,不是個人主義的屬於極少數文青的秘密聚會(雖然自己年輕時也是屬於這樣的 秘密教派),而是小時候去戲院看布袋戲時的男女老少。

最近也只有在電影總舖師的放映,讓我看到這種稀罕的年齡層平均分佈。 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哪些國家像台灣這麼畸形,台灣的戲劇娛樂不管是電影 或劇場,在國語霸權的長期影響下,已經讓七十歲以上的長者除了母語是 國語的族群之外(有嗎?外省族群也有他們自己的家鄉母語啊)早就放棄 這種生活中很基本的小確幸了。


前幾年看過《浮浪貢開花》第一、二集,但是那時的我,還沒有像這次的感動,看金枝,一向帶給我台北都會文青美學之外的喘息。這是最近幾年 我看戲的條件:逃出CCR式的都會文青自戀症。去看看現實的人生百態,社會版新聞都精彩無比。金枝演社的歌舞劇竹篙鬥菜刀的聳(俗)、雜碎 、無厘頭,拼裝撞擊下的熱鬧生猛,帶來溫暖的幸福幻覺。沒有追求遠大 理想或抽象崇高抱負,甚至有時就像歌廳秀的輔導級延長版或豪華版的笑鬧快意。

我沒有要追尋懷舊的靈光,是否六零七零年代的氛圍,我不在意,少棒延長賽打七局還是九局,我不在乎。六零年代和美軍的私生子潮是否有FISH 那種十歲左右的年齡,也甭算了。也不再像第一次看浮浪貢時,還去計較戲裡的阿才和那位我所感興趣、走入都蘭海灣的阿才,是否神似。因為這次浮浪貢開花的幸福大丈夫讓我感到一種自在,「大丈夫」的日語漢字真傳神。除了舞台、燈光布景明暗調度的講究之外,可以推薦金枝這齣浮浪貢去廟會慶典表演了,這是我對當代台灣劇場推崇的指標。從《台灣女俠白小蘭》到現在,十多年來,金枝的胡撇仔戲系列已經達到導演總監王榮裕所期待的小人物「無用之用」的神采。真是為金枝高興,希望現代劇場能夠重新找到縫合因為政治力長期介入所造成在階級與族群上的疏離。


這齣戲對於劇中台語歌曲的使用,也相當自然,將那個時期的台語歌謠,融在劇情裡,雖然以誇張的舞台調度,但搭配得宜。尤其一開始那首好歌畫龍點睛: 黃三元無錢的兄弟,我隨意寫下拼裝其中一段歌詞,有錯請指正。

咱(lan)咱(lan)無錢無錢快樂的兄弟 
你哪知曉三頓飯哪 到底在哪裡 
人生就要爽爽快快 不管啥代誌

窮人的快樂,平常人的快樂,尤其生活艱辛者的苦中作樂。在這個苦悶的亂世 ,金枝,有妳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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