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na – 從文字走出,卻又埋藏音樂之下
Author: 白斐嵐, 2013年11月22日 14時04分
評論的展演: 《china 》
圖版提供 | 人力飛行劇團
人力飛行劇團改編自陳玉慧同名小說的《china》,從劇名看來就是齣充滿雙關之作──來自薩克森公國的魏瀚,經歷了一段沒有結果的愛情後,千里迢迢從西方來到東方,想要找尋那和「愛情」同樣脆弱之「瓷器」的秘密。作為瓷器的china與作為中國的China,呼應了以小說為形式的CHINA與以劇場為形式的china。而故事,就在這雙重「china」中被述說。
無論是那一個china,大寫或小寫、東方或西方、書裡書外、戲中戲外、古代或現代,這齣《china》企圖在台上營造的,是旅行移動的中介過程,而非互為對比的直線兩端。於是在音樂上也運用了豎琴、西塔琴等樂器,呈現了帶有某種西域風情的(正好是地理上的「中介」空間,代表了文化上的移動)、既不古代也不現代、既不西方也不東方的聲響,彷彿藉由音樂打造了一個介於現實與虛幻的時空場景,也回應了台詞所說:「我是行走的人,是在中間的人。」
但當音樂竭盡所能地表現此中介時空時,卻將敘事權奪去,強烈的存在感完全蓋過了戲劇本身的走向,直接牽動著觀眾的情緒,讓戲劇淪為配角。每次劇情轉折之處,強勢的音樂轟然而至,壓制了劇本中曖昧於多重敘事觀點的幽微轉換。到了下半場,音樂的份量明顯減少,曲風卻和前半場大不相同,連貫性也更為薄弱。再加上西塔琴師多次來回於台上與樂池,穿梭在角色(故事裡的樂師)與樂手(現場配樂的演出者)的身分之間,更令人困惑音樂在這齣戲中的定位與敘事觀點究竟是什麼。
相較於音樂的豐富,china中對於文字(無論是聲音或是形意)的想像卻相對缺乏。從劇中台詞即可感受到文字本身所蘊藏的戲劇性能量:無論是同音字如「愛」與「礙」、「玉」與「慾」之間對於「雙關性」的呼應;象形字本身的視覺形象(如劇中對於「斧」的說文解字);或是充滿聲音性的描述如「聽見了駝鈴卻沒看到駱駝,聽見了木魚卻沒看到和尚」。但文字本身的戲劇張力,轉化成劇場語彙,卻只剩下扁平的話語(時不時還要倚賴字幕的幫助)和見山是山的投影。我們既聽不見也看不見藍玉斧的晶瑩透明,沒有木魚也沒有駝鈴。光用表演上的聲音與畫面就可勾勒出來的感受,卻非得藉由投影幕上的實物讓觀眾看個明白,在在扼殺了文字的曖昧與流動。
離開了小說來到劇場的《china》,創作上的旅程和情節中的重疊融合,直到邊界不再。但曾經有著魔法般化有限為無限的劇場,最終還是拱手交出敘事權,綑綁了自身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