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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2013亞洲雙年展

Author: 鄭惠文, 2013年12月24日 11時51分

評論的展演: 2013亞洲藝術雙年展-「返常」@國立台灣美術館

展期: 2013/10/05-2014/01/05

亞洲雙年展來到了第七年,從最初的發聲想望,到今日的局勢時事、世界改變、內部外部變化,亞洲雙年展有企圖經營的特色,將重點放在視覺、佔相當比例的繪畫等。本屆也有相當多的年輕藝術家與台灣藝術家。36件數量不算多的作品,讓人能在短時間內掌握整個展覽概況。

不再直談全球流放的社會文化大論述,「返常」的策展論述放掉了高空的藝術修辭,回歸日常生活,不再以主觀好惡、單向立場來做決定,不涉及政治評價,而是讓「生活之景」的藝術探討,自然而然透出政治、經濟、文化等框架,代替了過去一統概括、易與現實斷裂的亞洲論述(例如上一屆的M型思維),以作品呈現藝術家各自存在的文化脈絡和語彙,返回日常,讓生活景容許的曖昧與矛盾緩緩說話——至少這還是真實。

但策展論述的觀點,卻讓人感覺到某種「公務性」(也許我偏見了),衝擊既有體制與批判行動,被論述形容為「反常」,文化歧異交疊的現象則被視為「超常」。可是在今天,文化交錯重疊混搭的現象,早該是個很常態的普遍情狀,策展論述仍把文化現象視為純種,以令人訝異的舊式框架,描述日常讓我們與他者真實交流,不涉入近期亞洲重申的藝術權力欲望,感覺策展是一種旁觀者而非介入/行動/研究/論述者,令人頗為惋惜。

人們會從個別表述的藝術品中,理解來自各文化藝術家想法,試圖超越不流于表面的理解,展覽是一種管道,建立了各種或零碎或統概的敘述,也就建構了研究的軌道。[1] 我如何在短暫的相會中,理解這位藝術家?這便要靠策展人用展覽呈現的各種中介,若中介效果不好,便要靠個人的造化。

翻閱策展人們的出國報告,除了平日的努力,其方法確實有點像去各地區有名的市場,由各區店長中介菜色,再挑選回家做餐的感覺(尚不論所謂名店觀點如何產生)。相較於繁雜的田野調查方法,這樣的確是快速省錢又能交差,即使我明白公務策展的侷限、資源時間與勞力的侷限,但這樣的速食研究法,卻也讓展覽變成是淺淺的雙年一聚,深深的透著年年為生產而生產的疲憊消耗感。

或許,這正是台灣的處境,返常展倒也呈現一個非常誠實的台灣觀點——道出我們實實在在的狹隘。所謂的台灣觀點,正是除了少數伴隨商業的文化往來之外,我們離很多亞洲很遠很遠的事實,除了大洋洲6個島國,西亞南亞北亞中亞中東,我們沒有任何所謂「亞洲」的邦交,甚至連第三世界援助性的外交卡位戰也極少參與。政治文化之上,我們只與亞洲的少部分有對話和合作的習慣,要進行紮實的田野調查,也許會是更高的難度。

其中有位藝術家的作品,我找不著閱讀的脈絡——泰國藝術Natee UTARIT。

 

 

在館方圖書室提供的資料及google的協助下,可以讀到關於他的藝術書寫:

It is a crisis that strikes at the heart of some of our most treasured illusions, those which have sustained us for centuries and that only we Thais can understand in the context of our own society and our own cultural beliefs.[2] 以及 “The artist here conjuring the birth of Thai democracy and so modern Thai political history as a means of commenting on actual and pressing political issue.”[3]

若評論是真誠的,也就標記出Natee作品的閱讀/評價角度:泰國政治民主歷史的指涉,“Thais”。於是我想著,研究各亞洲不同情境藝術家的作品,除了僅依靠當代藝術的視覺語彙,民族的標記也正是文化理解的真實現象,這也必須經過閱讀時間的拉長去理解何謂“Thais”,才能貼近作品近一點。我想著,策展人需要做多少的研究,才能達到與藝術家的表述內容共鳴的境界呢?

另一個差點不理解的作品是Khvay Samnang的《空氣》,閱讀之後我才明白,這位藝術家在日本駐村發展出來的作品來自他早先在柬浦寨不停把河流污染物澆在自己身上的行為。我思肘著策展人為何會選擇這一件,而非在柬國的那一件,是因為我們離日本比柬埔寨近,還是交錯的文化文本更有意義,還是因為這一件正在新加坡分身乏術呢,也許是後者。

 


幾個下午仔細閱讀展覽之後,整體來說還是有點被無聊到,並不是沒有有趣的作品,這個展覽其實什麼都有了,有東西南北亞中東和太平洋洲,有政治正確的澳洲原住民、有政治正確的戰爭批判、有政治正確的日常、有些好作品跟無聊的作品、有雙年展必要的常客與形式,但仍缺乏紮實的研究,僅依靠藝術家的個別表述,日常的絮語即使有趣,串起來卻沒有太多有趣的景深。 

如何常態性的與他者交流,交遇並理解,「返常」展已經不再討論這個老生常談的問題,如何積極參與介入,其實也正對應著台灣美術館機制尚未健全的事實,我們只能依賴雙年展彌補原本該發生的交流與跨境,這攸關著討經費,攸關著台灣民主程序的諸種古板,美術館生產展覽、生產交流,這是當世能做的拼裝式填補法。因為缺少積極參與,返常沒有政治性得很反常,有一種與世無爭之感,許多作品只能好好的窩在牆壁上,縱使想劇烈地走出來,卻都卡在框上。

繞完亞洲雙年展的展場,還有個粗糙的印象:經費似乎比以前少了些。這並不是由於參展㧳品數量的關係,而是整個展場有一種硬要撐下廣大空間使命的侷限感——空間的處理並不高明,作品與展場區塊沒有太多關聯,觀眾的行走拐彎探頭舉步回繞以及注意別撞到懸吊的大液晶螢幕,空白的移動時間聽著空白的廊道聲音,空間的姿勢對作品/展覽似乎沒有加乘的效果。有些作品的展間過大,作品或投影也就擺得很廣,但卻沒能呈現出遼闊的空間語彙,比較像很努力填補過大又微斜的展場,或許空間並不在策展人掌握的範圍……好吧,這可能不是重點。

優點是,國美館的觀眾,比起過去增加不少,印象中總是偌大又空蕩的展場,現在一連幾個平日都湧入不少參觀者,有學生、有中老年人、有看起來像收藏人的人、有攜家帶眷的伴侶。也許就像陳大叔說的,雙年展是一個工具,是當代藝術教育中,民眾接觸當代藝術家的機會,以觀看進行文化交流。

雖然這只是我私心的想念,藝術交流,文化交流,please do it more and more and more! 文化或許仍無法衝破政治,人的相遇如恩寵,但豈在朝朝暮暮。



[1] Seng Yu Jin, 展示機制中的東南亞當代藝術, 今藝術 No.255, p.88-91.

[2] Natee Utarit (2013), Natee Utarit, in The Crisis, Deep S. E. A.: Contemporary Art from South East Asia, Bologna: Damiani, p.56

[3] Iola Lenzi (2008), Beyond the Object: New Works by Natee Utarit, in The Amusement of Dreams, Hope and Perfection, exhibition catalogue, Bangkok: Numthong Gallery, pp.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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