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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摩莎」——劇場中的台灣論述

Author: [2014特約評論人] 何定照, 2014年05月10日 02時08分

隨著彼岸崛起,台灣瀰漫著一股驅之不散的焦慮。如此焦慮滲透入各層面,終於在去年,我們有了第一齣直接探問台灣主體性的劇場——王小棣的「丈夫的一千零一夜」。而在今年,我們有了「給摩莎」。

「給摩莎」由三位外籍居台導演及兩位台籍導演執導,各和一位台灣女演員合作獨角戲。妙的是,五齣戲中直接以台灣認同與定位為主題的兩齣,都是外籍導演,分別是來自荷蘭的羅斌與陳佳穗合作的「大島」,以及來自美國的馬龍與王珂瑤合作的「有春阿嬤啟示錄」。

「大島」從一個幾乎是天馬行空的假設切入:如果台灣變大會如何?雖不能確定編劇討論的過程,但我猜想應是外籍的羅斌的點子。有趣的是,這在世界地圖中陡然變大的台灣,還是橫放的台灣——西方早年繪製的台灣地圖,正是橫的。

在以大領土象徵大權力下,劇中,當台灣真的變成一個「巨鯨狀島國」(當年提倡「橫放台灣」觀點的教育部長杜正勝語),世界開始以台灣為中心擴散(同樣是杜正勝語)。美國總統、日本首相、乃至中國中南海,都紛紛來電表示友好與關切。國際政治的現實,立揭眼底。與中南海的對話,更大大幽了當前政府與彼岸互通款曲一默。

「當台灣變大」的象徵性寓言,固然極具創意,很可能只有出於西方的冷靜旁觀,才會想到「如果台灣很大,就不會苦於認同與定位問題」;演出總統府平凡小秘書的陳佳穗,也成功營造誇張喜劇氣氛。然而如此巧妙的「台灣變大」命題,或許因擔憂論述太過,未能繼續鋪陳,在「原來搞錯了」匆匆收場,有些可惜。

相對於講究說故事的「大島」,「有春阿嬤啟示錄」透過象徵性的單一人物,展現台灣人在複雜台灣史中自我認同的混亂,主題與「丈夫的一千零一夜」類似。但不同於「丈夫的一千零一夜」有劇情性故事支撐論述,「有」劇可惜處在概念先行。

藉由演員王珂瑤以iPhone手機歷代比附來台先後族群,並風風火火搧起全場參與,觀眾了解了編導團隊的台灣史設定:先是原住民,再是福建人,而後荷蘭、日本、國民黨。然而儘管王珂瑤展現令人驚豔的演出魅力,氣勢十足撐滿全場,劇本安排的角色(拾荒老婦)卻無法凸顯該劇主題,更遑論故事發展,末尾為凸顯台灣人認同之複雜的「美國孫」尤其跳tone

然而神奇的是,在王珂瑤一出場就霸氣吸引全場注意力,扮演拾荒老婦活靈活現,又極善於與觀眾互動下,明明概念性十足的「有」劇觀賞過程竟讓人很享受。演員的重要性,由此可見。

同樣由外籍(馬來西亞)導演高俊耀執導、鄭尹真演出的「神掉了張悠遊卡」,相對於對台灣定位拋出疑問的「大」、「有」兩劇,呈現的是台灣勞動悲歌剖面。象徵與批判意涵兼具的詩性劇本,鄭尹真的出色演出,對介於魔幻與現實氣氛的精準拿捏,顯現該劇編導演幾已三位一體的融合,許多段落幾乎像劇中呼喊神一般,直登藝術之神層次。

演出遊民的鄭尹真,如王珂瑤般完全不計形象,潑灑又抒情地演出遊民與神。

劇中,不論是地下的遊民、天上的神,都須以勞動累積資本與幸福。一場敘說如何因工作憋尿,而後尿流成河,讓主角得以順便洗澡,乃至後來整城都在神的血中游泳的戲,鄭尹真以波浪般擺動的身軀、歌詠詩般的獨白,為因犧牲而來的骯髒賦予神聖價值,將看似卑俗者凸顯為神聖,是全劇最令人心折的段落。

除了說故事,劇場總能再做些什麼。在「給摩莎」中,展現了新的可能。

圖版提供|演摩莎劇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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