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止遺失與遭逢遺忘
Author: 絕對空間, 2014年07月16日 15時18分
評論的展演: 話竹─與劉梁玲芳對畫 劉文瑄個展
文/劉星佑
無獨有偶的,絕對空間「話竹─與劉梁玲芳對畫」劉文瑄個展,與海馬迴光畫館正在進行中的「此曾在」一展,無論是個展藝術家的創作動機,還是策展人的策展動機,其緣由皆與過世的親人有關,兩者之間皆在親人的過世時間點上,各自開啟了一場與影像的對話,而劉文瑄的「話竹」系列作品,則是另闢蹊徑,讓傳統的墨竹畫,交織著對話的可能。
藝術家在奶奶生前臨摹的畫譜扉頁中,看到了自己兒時用原子筆的塗鴉筆跡,因而觸發了以奶奶生前墨竹習作為底的鉛筆素描作品,這些無款識的墨竹習作,既沒有作品完成後該有的落款與用印,卻實實在在地被保留至今,墨竹在趨近於傳移模寫的對象(畫譜)之前,這些習作與其說是未完成,應該說是一個趨近於「完成」概念的眼手運動軌跡,在實為遺物與追思作用的遺像之間,藝術家交錯了兩種面對物件的姿態,倘若這即是藝術家所宣稱的對話/畫,那當中或許蘊含著防止遺失與遭逢遺忘這兩種內心的演繹;一方面即防止劉梁玲芳之於墨竹的原作者關係的遺失,另一方面則是在生者每每遭逢面對死者已逝的事實時,以遺忘/回憶同ㄧ的思緒過程中,去蕪存菁地保留了對奶奶的追憶。約翰·伯格曾經將照片與回憶的影像特質作出比較,一張照片,保留了一個過往片刻,使其免於被隨後繼之的其他片刻所抹滅消除。就此而言,照片似可比擬於人們在心中所記憶的影像。但在一個基本層面上,兩者仍有差異:人們記憶中的影像,是連續(continuous)生活經驗中的殘餘物(residue),照片則是將時間裡斷裂(disconnected)的瞬間面貌孤立出來。在此藝術家的「塗鴉」讓趨近於臨摹對象的習作過程,有所轉向,換言之,觀者對於藝術家心中的回憶永遠無法企及,然而在這些細膩有致、層疊有序的筆觸中,一同見證再記憶的印記,這個創作現場不只是生者向死者對話,異地異時、雖死猶生的墨跡,亦朝向與藝術家(生者)同一時空的現場,再延續/轉向後的習作(畫作)中,觀者藉由觀看固態墨與液態墨兩種不同媒材的黑白調性,感受了來自作者回憶的影像「動」作,這個動作便是以「畫」來對「話」–訴說思念的動作,於此,用「畫」追憶之所以觸動人心,便在非再現的「畫語」中。
與畫對話/畫的創作在書畫傳統中是其來有自的,歷朝歷代的題跋可以說是最顯而易見的一種形式,觀看作為繪畫唯一的使用方式,再繪畫成為擁有獨賞權利的痕跡,然而在劉文瑄與劉梁玲芳的共同創作上,至今仍然沒有任何落款與用印,一個對於當年孫女塗鴉的包容,才是成就今日跨時空的塗鴉語境的關鍵,墨跡之外,是刻痕也似的鉛筆,重節的佈局與真切的心意,而鉛筆筆觸之外,竹子與蘭花的君子美德不再只是象徵,而是君子美德的實踐,當中包含了對於畫譜的不執著,以及對年幼孫女的疼惜與愛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