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的「缺口」《兒子》
Author: 鄒大衛, 2017年03月28日 20時00分
評論的展演: 愛慕劇團《兒子》
演出:愛慕劇團
時間:2017/02/18 17:30
地點:高雄《院子》劇場
攝影:鄭仕恩
2016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巴布迪倫有句歌詞說:「萬事萬物都有缺口,那是光走進去的地方。」某種意義上說,這句話也反過來意味著萬事萬物都存在著光「不曾」到達過的地方。在那裡,事物存在著,只是保持在不被看見、不被表達的幽深或黑夜狀態中。而「缺口」就處在事物的這種看見和不被看見、表達和不被表達的曖昧且含糊的張力和衝突「之間」。通過這個「之間」,他人得以走進來,而我也獲得了走出自我的心靈洞穴之機會。
在《兒子》這齣戲中,導演通過空間和物件的巧妙佈置和安排為觀眾呈現了各種各樣的「之間」關係。在這裡,「之間」不是作為實體在場的空間,而是可見與不可見、可表達與不可表達的事物在那裡一同發生、顯露其自身的「非空間」舞台或場域。例如,作為表演場地的《院子》本是一座傳統居家的透天建築,而它的二樓則是一個空曠、沒有隔間的光禿禿處所。觀眾的席位被安排在此二樓的中間,也就是以觀眾作為「分隔」的前廳與後室之間。同時,觀眾左右兩方亦各有投影布幕和監視器設備所構成的即時影像,分別將觀眾看不到的一樓服飾商場和街頭川行的人車一併呈現出來。透過這些安排,觀眾在觀看戲劇的過程中,可以說是被包圍在各種各樣不連續、斷裂並接踵而來的訊息「之間」──像是場地的內外「之間」、演員的身體和身體的影像「之間」、影像的跳躍與聲音的流動「之間」、傍晚時分室內光線的將暗而未暗「之間」…。
為了回應這些紛雜而多樣的訊息以及訊息和訊息「之間」的空白和斷裂,觀眾便得時時轉動其身體並將視覺和聽覺延伸到整個現場空間的每一處細節中。如此,觀眾無形中便被迫放棄了其觀看的超然之位置,進而在身體的捲入中逐漸形成一個「缺口」,而這個缺口就像是舞台中的舞台、劇場中的劇場,那是觀眾與文本的角色相互遭遇、對話,甚至共同演出的地方。也就是在這個地方,我的身體與演員的身體之間隱隱發生了某種共振,以致於看著看著便不知不覺地濕了眼眶。看這齣戲就好像是在回顧自己的歷史,但不是出於情節上的雷同,而是因為共同連結到了欲望、創傷、情感等各種「難以言明」的身體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