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為」王鼎曄個展
Author: [2017特約評論人] 陳韋鑑, 2017年05月14日 00時40分
「塵歸塵,土歸土」是我們常在喪禮上聽到的一句話,雖然逝者已逝,但是有時對親屬而言,反而是留下不解與疑惑,這些不解與疑惑甚至是隨著時間而發酵,並不一定隨著塵土而消逝,尤其是對政治受難者家屬而言,過去的一切殊不可解,甚至連對遺族的人生有什麼影響可能都無法被辨別,藝術家透過創作敘事來回應這些缺乏資訊的家族故事,或許無法重建事實,但是在敘事的過程中,一再的述說或許可以讓人漸漸地面對那些無可探索的過去。
4月29日至5月27日,非常廟藝文空間展出「勇為」王鼎曄個展,展出作品雖然並不多,但是整體感強烈,主要的形式是有以紅土灰塵堆黏出羅馬字拼音台語(教會羅馬字)書寫語句在不同的基底材上,如大理石、牆面或水彩紙等,最後則是有八分鐘左右的活動影像。
對一般觀眾來說,教羅其實是相當陌生的文字系統,猛一看這些字母彷彿是外文,相當符合某種外文結合裝置藝術的形象,在這種形象下,仔細閱讀卻是無法理解,直到解說後才發現這是我們熟悉的母語之一,光是這個落差對某些觀眾來說可能就是種新的體驗,而也是這個落差提醒了整個展覽的時代背景,可以說光是教羅此形式的選擇就相當的準確。
其實在展覽中,我們並無法確認展覽中的當事者"王元芳"先生是在哪一年哪個事件中遭遇到這些事情,但是從二二八到白色恐怖,這些一以貫之的恐怖手法,對受害者及其家屬來說是延伸一輩子的,尤其是在當下藍綠二元相對論的情況下,追尋真相反而會被冠上"撕裂族群"的罪名,對受難者家屬而言,如果連表述都有壓力,追尋真相的可能性其實更為渺茫。
而這個至親離開的謎團,除了早年白色恐怖的壓抑與當下的氛圍下,甚至連紀念親人都成為一種壓力,我們如何回憶?如何描述?這一切都成為謎團,對受難者第二代而言,可能無法表述,對第三代的藝術家來說,創作的過程所選用的形式,可能是少數可以面對過去、面對家族至親的方式,那些以紅土灰塵所述說的話語,是孫子對素未謀面的阿公想說的話,但是也呈現面對記憶的勇敢與企圖心,即便藝術家可能十分清楚,這個企圖心在面對真相的追尋時可能的枉然。
這也呈現在藝術家所選擇的形式上,沒有明確的事件與時間,沒有強烈的情緒,那些紅土灰塵堆黏的教羅語句與基底材的選擇,不管是銘刻在大理石上的《Sok-chēng》(肅靜)或是牆面上同時還有鐵絲網構成的無止盡圖像的《nn̄g-ê su-liām》(兩個思念),都準確地描述出外在與內心的氛圍,這樣兩個一組的對話也呈現在《離開與消逝》與《Chàu li》,這兩者呈現的是祖孫間的對話,利用對話的形式,點出記憶與尋找這兩個互文的主題。
而在祖孫對話的假想中,夾在中間的受難者第二代卻是沉默失語的,因為他們正是存活著承受一切的人,唯一能做的可能就像是活動影像《勇為》中,在家門口赤腳無語的掃著落葉與砂礫,一步步地徒然,讓那些砂礫逐漸用生命輾磨成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