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障礙藝術節目何時會再進入國家級表演場地??
Author: 許家峰, 2017年10月21日 16時37分
評論的展演: 2017舞蹈秋天-克萊兒.康寧漢《給我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編舞及演出:克萊兒‧康寧漢
日期:2017.10.18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圖版提供:國家兩廳院
當兩廳院明確地推出「障礙藝術」表演節目時,我想的不是文化平權的邁進,而是藉由節目衍生出無障礙軟硬體服務的不足,會不會讓未來在選節目上有所退縮?相信未來台灣障礙藝術的創作會更加蓬勃發展,也將在各個藝術領域中嶄露頭角,那麼場館(主辦方)怎麼面對與應對,觀眾又將如何觀賞以及障礙觀眾怎麼螎入藝文環境等都是值得被討論的議題。克萊兒.康寧漢《給我一個活下去的理由》舞作,是打開台灣障礙藝術節目的視野?還是一場無作用的短暫陣雨?
舞蹈秋天系列是兩廳院俱指標性節目之一,這二年一次的舞蹈盛宴相信是許多熱愛舞蹈觀眾引頸期盼的節目,好不容易有一齣障礙藝術表演的舞作進入了兩廳院,卻遲遲没有相關無障礙服務配套措施,試想,要不是因這位來自英國俱身障身份的舞蹈家與舞作演出,障礙觀眾族群才得以捉住這根浮木,向兩廳院爭取相關聽打、口述服務機會,若是其他的節目就難說了。其實早在這節目啟售前,就從友人易君珊那得到相關資訊,我們都很期待兩廳院選擇了這節目後可以針對無障礙服務有所作為,不過一直到九月中旬前都没有任何動靜,所以決定與陪同者觀賞首場演出。然而,當兩廳院在10月6日發佈兩場演後座談均有聽打服務以及第二場演出有口述影像服務訊息時,距離演出不到半個月,這樣的決定不禁讓人質疑有些倉促,而且在售票資訊中並未被補充說明。
《給我一個活下去的理由》是克萊兒.康寧漢2014年的作品,據演後座談中她表示這支舞作在最早製作規劃時並未含括口述編制,所以在巡演的過程中就得視當地需求量和人力資源等而有所取捨,不過她也表示近期的創作都有把口述影像納入舞作編製的一環。我無法臆測兩廳院怎麼看待無障礙服務的需求,但可以從近年一些藝文團隊在演出劇作的表現中,看見無障礙軟硬體的設備與人力。2015、2016年香巴拉劇坊與社團法人台灣障礙者權益促進會共同合作,分別在雙北兩城市表演場地推出《無礙吾愛-祝你幸福障礙平權歌舞劇》,在製作的編製中除了有現場手語服務與聽打服務也和口述影像發展協會合作;而2017年働故事劇團的劇作《Hello, world!》-人形機器人—越來越像你,在華山烏梅劇院的演出也和HOVA台灣視覺希望協會合作推出視障口述影像服務,綜合這幾年的案例來看,在北部可以尋求無障礙設備、人力等服務的諮詢與資源應是不難才對。
回到自身是一名視障觀眾的角色來談觀賞《給我一個活下去的理由》舞蹈演出,在以視覺為導像的舞蹈中我聽到了什麼:
我聽見手杖與腳步兩種聲響,叩、叩、叩從容地從左舞台走到右舞台,進入準備演出狀態。
我聽見舞者低聲啜泣哽咽以及零碎的手杖與腳步聲,那是混合許多未知的不安驚恐,即使陪同者形容一段她下跪祈求的畫面,雖緩合了一些情緒,但我仍不斷地聽見她帶著闌珊的步伐聲走向了另一端。
我聽見細微的聲響,陪同者在我手掌心畫著並在耳旁敍述舞者第二次的祈禱,且慢慢地倒立,變形地雙腳呈現出無法形容的姿態,然後她躺下來,我聽見她的手腳與手杖像是在撥動地板,感覺像身體找不到支點所以四肢與手杖也不停在地板上滑刮著。
我聽見她站起來了,再次走動著到右前舞台,陪同者說舞者正慢慢地卸下她的外衣與護具,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不安,她脫到僅剩內衣褲後,她的呼吸聲不只急促還顫抖著,她不斷地舉雙手(投降狀)又放下,這樣的氣息與動作重覆循環著,最後又穿回她的護具。
我聽見她走到舞台的最後方,一會兒她唱起巴赫:清唱劇第4號《基督受死亡捆綁》第三節及第二節,她一開口是如此地讓人驚艷啊,雖不知歌詞的含意,但可以從她的歌聲裡聽見堅強與希望,在她吟唱的過程中隱約聽到手杖的杖頭不停地與地板滑動磨擦的聲響,陪同者形容她斜靠在牆前,支撐點不夠穩定,所以手杖無法準確的支撐而不停與地面磨擦著。
若你問我喜歡這舞作嗎,我無法給一個答案,但在這場聽舞的過程中我很喜歡第一段與第四段的內容,對我來說是一種呼應,心情、身體與面對未來的呼應。有感受到編舞家找到活下去的理由?還是觀眾在這舞作中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在那當下我知道我們都活著,所以在這場域中相見、彼此把自己的感動分享給彼此。整個舞蹈所產生出的聲響也出乎我的想像,舞者除了了解自身身體的狀態外,也將施力點放在末端,所以我聽到她的肢體、手杖 與地面發生關係時,是輕的、穩定的、有節奏的,舞者的情感聲響與地板間所帶出來的聲響是有些反差的,個人覺得是很有意思的發現。
我們常聽到突破\創新的演出,面對創作的節目是如此的寄予厚望,那麼有没有另一種可能,觀賞方式是可以被選擇的?
已故編舞家劉紹爐老師的「氣身心合一」的舞蹈理念帶領光環舞集從「嬰兒油上的現代舞」進入了「觀音聽舞」系列創作,舞者因強化呼吸與發聲的介入進階影響了身體姿態,創造出新的舞蹈表現風貌;而在電影《春風化雨1996》("Mr. Holland's Opus")中,主角是一位音樂老師,他有一位聽障兒子,這名父親為了送給聽障兒子與聽覺受損的人一場音樂會,在這場音樂會上他運用燈光的強弱與顏色轉換樂聲所傳達的節奏感受,變成一場可以看見旋律的音樂會,雖然段落不長,但一直印在我腦海裡。反之,觀賞演出可以被突破、被挑戰嗎?場館是否有完善的設備資源?製作方\創作者是否停留在單一型式的觀看視角?觀眾是否可以要求觀賞演出的方式\工具選擇…等,這是否是接下來可以思索的方向。
下一個障礙藝術節目何時會再進入兩廳院場地??
從2016年兩廳院增設輪椅席所引發的文化平權討論到這次節目的無障礙觀賞設備服務的缺乏。所以我悲觀的認為此類型的節目未來十年內應不會突破個位數吧,我實在不想把高齡化人口、落實文化平權等口號放在這裡,但如前述,也許我們該思考的是更多元的觀賞方式,即使是一位耳聰目明,四肢健全的觀眾,也可以去感受、去爭取有別以往的觀賞方式\習慣,最後我也期待編舞家、舞蹈評論者可以讓作品與評論有著更多元的詮釋與欣賞角度,更期待下一個俱水準的障礙藝術節目快快進入兩廳院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