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說教」的教習劇場─《眷戀何方》
Author: 陳怡勻, 2019年12月16日 04時53分
評論的展演: 《眷戀何方》
編劇導演:許瑞芳
演出時間:2019-12-8(日) 10:30-12:00
演出地點:臺南市水交社排練場
臺南大學戲劇系三年級學生所演出的教習劇場─《眷戀何方》,以臺灣眷村變遷為背景,描述一位1949大遷徙後來臺的老榮民及其家庭三代的故事。
具有教育目的的戲劇,若是太刻意在劇中呈現理念時,難免顯得「說教」意味濃厚、使觀眾失去興趣;而「教習劇場」除了具有教育目的,最大的特色就是「絕不說教」,讓觀眾參與戲劇的發展,藉此引發觀眾的同理心、也引導觀眾的自發性思考。
《眷戀何方》的演教員一開始便引導觀眾成為1949大遷徙的一員,並請觀眾「上船」準備渡海,輕輕鬆鬆便讓觀眾自然而然的走到舞台上、進入戲劇的情境;飾演船兵的演教員,再隨機禁止某些觀眾上船,使有些原本同行的觀眾因而被迫分離,加上「船艙」空間擁擠狹小,充分讓觀眾體會到遷徙者在1949大遷徙時的不捨、難受以及對於未來的憂慮。
接著演教員在觀眾席後方呈現眷村的居家佈置,一張張老照片與剪報,有些是屬於政治性的,例如:蔣委員長、韓戰,有些是屬於個人性的,例如:家人合照、明星海報,重現了政治與生活緊密融合的時代。後來登場的眷村媽媽,除了在觀眾席後方展演之外,又順著觀眾席走向前方,與其他眷村媽媽們互動;這便是教習劇場打破舞台框架的迷人之處,觀眾永遠無法預料演教員會從劇場中的哪個方位走出來。而工作人員也能運用觀眾視線背對舞台時換景,使劇情的連接更加緊湊。
眷村經過幾十年後,面臨老舊、被迫拆遷的命運,第一代的老榮民再怎麼不捨,第二代的兒子仍必須帶父親離開。演教員此時對觀眾提問,一位身為眷村第二代的觀眾便發表感想,他說,當年他住的眷村房況確實不佳,睡覺時甚至能聽見白蟻啃食床板的聲音,對於眷村的拆遷感到無奈,同時又感慨能夠被保存下來的眷村,幾乎都是日治時期所留下來的宿舍;透過這位觀眾的描述以及他眼眶裡的淚光,使其他觀眾更能同理眷村拆遷所帶來的傷害。由此可知在教習劇場中,「觀眾的回應」被視為是劇情的一部分,觀眾可能會化身為演員,為其他的觀眾進行展演,使得劇情更具有真實性、更容易被關注。
《眷戀何方》最引人省思的一段,便是眷村第三代與第一代的衝突、以及第二代的左右為難。當第三代以殘破不堪的眷村形象、來諷刺1949年後反共歷史的荒謬,對上第一代對於眷村美好記憶的堅持,第二代又該如何平衡呢?演教員並沒有給予觀眾任何標準答案,而是讓這三代的演教員,分別接受觀眾的提問,再以即興的方式回應,如此「坐針氈」的表演方式,十分考驗演教員的功力,大三的學生們演起來毫不生澀,回應觀眾時能忠實呈現角色的設定,既不輕易順應觀眾的想法,同時又保留彈性、不與觀眾尖銳衝突;最後演教員引導觀眾「選邊站」,讓觀眾呈現心中的價值判斷。
《眷戀何方》做為教習劇場,透過觀眾的大遷徙參與,引發觀眾對於角色的同理;透過觀眾的眷村生活回應,加強劇情的可看性;透過觀眾「選邊站」的價值呈現,引導觀眾自發性的思考。眷村的歷史,究竟該以什麼樣貌來呈現?是殘破的荒謬,還是美好的存在?抑或其他?演教員讓觀眾做選擇,並提供了一個彼此對話的機會,拋棄了標準答案,才能避免對觀眾說教。因此《眷戀何方》不只是創造了一個戲劇的「結果」,更是創造了一個與觀眾共創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