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以為在讀小說,實則早已身在小說中。
Author: ㄤ愛, 2020年01月16日 21時47分
評論的展演: 《小說:雙城計畫》
《小說:雙城計畫》
「飾小說以干縣令,其於大達亦遠矣。」
「小說」一詞最早出自於《莊子。外物》篇,指涉瑣碎的言談與微小的道理。相對於主張如實書寫過去的「回憶錄」,「小說」以文字語言建設「虛構之境」,重新書寫歷史,以一種「再回憶」的形式,聯繫時間與地理之文本。雖然帶有現實生活的影子,但無義務完全照搬現實生活。本次展覽以小說的特點,藉由難以考據的故事、軼聞謠言、記述,或是微不足道的私密回憶,展開對台灣、澳洲兩地的探索。
然而「再回憶」由誰書寫?日本作家村上龍曾在《工作大未來》一書上寫道: 「成為作家的管道各式各樣,由醫師成為作家、由教師成為作家、由新聞記者成為作家... 但那並不是因為作家是個『一旦成為了就會欲罷不能的好工作』,而是『沒有了工作後的最後的工作』。囚犯、罪犯、 獨居者、無家可歸者,都可以當作家...」我們姑且認為這段話所表達的意思是──只要有了一番人生經歷的人,將之寄托於文字中,某種程度上都能被稱為作家。因此作家不一定是個先被預設的明確職業,而是所有身分標籤卸去後的最後之選擇。「小說」嘗試窺探歷史背後「可能」蘊藏的意義或警示。讀者們從中挖掘、瞭解滲透在由文字重塑而成的「表象」畫面,從中感受作者的意念深淵。我們在其意念裡悠遊,嘗試獲取「抽象的歷史」,辯證著難以由文字簡化的人與歷史間的關係。
展覽主視覺以黑白色為主,讓人直接聯想到書寫時不可缺席的紙張與墨水。沈穩簡單的設計使人從容,好讓觀眾遊走於如同穿越劇一般展間時,也能細細品味一篇篇故事散發出的信息。白色恐怖、原生植物種、神風特攻隊,台灣歷史由各式媒材交織,作品使歷史文字的抽象性重回了具象空間。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楊季涓的《九條線》,以老舊街道的電纜線風景,帶出城市的懷舊滋味。攀附在電線桿上頭的監視器、擴音喇叭、廣告紙張與配電箱,在展場窗外的雅緻圓山風景的襯托之下,強烈地將歷史文本之於現代世界的虛幻性給呈現了出來,使觀眾們不得不沈浸在新舊時空碰撞而成的火花中,悟出個感受來,介於轉換的輸送帶之間。此時,美術館的空間像極了書本,是紙張,是墨水,而文學性在觀眾的五感體驗裡被釋放。
人們以為在讀小說,實則早已身在小說中。小說在展覽裡,不以平常所定義的文字呈現,藉由觀眾對影像、錄音與互動的進一步思索與梳理,傳遞出創作者的內心活動。與其將展覽與文學畫上等號,不如說展覽是具有文學性的一門綜合藝術。文學是此展覽計畫師法與借鑒的重要元素,就算如此倚賴,它最後呈現給大眾的,已是另一種全新形式。簡言之,《小說:雙城計畫》展覽已經不單只是探索小說的二創可能,而是一個由文學、歷史、當今政治、經濟與社會情緒綜括而成的一種體現,一種與觀眾多方面新舊整合的綜合體。我們從小說的「虛構性」裡,碰撞出一種真實,開闊一種無法簡化的人與土地之間的關係。周邊萬物皆是小說元素,「小說家」是我們卸去所有身分標籤後的最終選擇。一舉一動,我們正書寫著小說的下一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