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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評論:【輕聲問,看我那不合時宜的自在 】 展覽《不適者生存? 》的差異政治宣言與精神核心

Author: 胡鐘尹, 2021年04月23日 16時00分

評論的展演: 《不適者生存? 》

展覽評論:【輕聲問,看我那不合時宜的自在 】 展覽《不適者生存? 》的差異政治宣言與精神核心

藝術評論 Art review:胡鐘尹 Hu Jungyi

展覽名稱| 《 不適者生存?Survival of the Exceptional 》
策展人| 劉星佑 Liou Sing-You 游量凱 Yu Liang-Kai 蔡明君 Tsai Ming-Jiun
展覽時間|  2020/12/29 10:00 ~ 2021/06/13 18:00
展覽地點| 
台南市美術館_二館  (臺南市中西區忠義路二段 1 號)
 
 

「我就是我,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

天空海闊,要做最堅強的泡沫

我喜歡我,讓薔薇開出一種結果

孤獨的沙漠裡,一樣盛放的赤裸裸」 張國榮 《我》歌曲

如果把藝術的生態,看作是一種不斷驅動的內循環與議題的冲積平原,伴隨著創作心靈燭火的燃燒與時代的潮流。

那麼,我們便會看見,這個「流」便是由眾多目光與差異觀看,匯聚成的一條認知之流,藝術家在完成自我的同時,也完成他人的未言之言,並由這種差異解讀的平等政治中,回到共同認識的社會基礎。

展覽《不適者生存?》可視為一種對什麼是合乎社會裡主流意識的個體? 什麼樣的表現符合藝術表現的政治正確?的柔性反問。

展覽透過「典藏」與「新聲創作」的平等陳列,去討論眾人看見的「跨界」以及「異質」實為建立在一種殊途同歸的生命起點、建立在所有人「共同生活」的介面上,討論如何以一種平常心的狀態,連結差異所構成的多元共同體。

如我們在看待「原民性」時,提出的本身即是一種帶有符號化的觀看視角,對其產生一種「特殊」背景與「特殊」文化的解讀,皆來源一個主體相對位置的先後認知。就個體而言,原住民藝術家不過是透過藝術表現,展現他們的生活、世界以及精神狀態而已。

例如這次展覽中的 東冬・溫侯(Dondon HOUMWM) 的《來處歸地》 表演性創作,在美術館展外廊帶來的儀式現地演示,伴隨著口簧琴、歌謠舞蹈及男扮女裝的扮相,重拾古老太魯閣族語「hagay」描述兼具男性與女性氣質的人的「性別非角色化」認知,討論部落文化發展在經受歷史中的文化殖民與現代化進程中,如何在今日回應自我及溯及本源。

布拉瑞揚舞團 (Bulareyaung Dance Company) 的《#是否》則將台東部落唱「卡拉ok」的日常經驗與氛圍,擴大為一種群眾參與的演唱會,讓舞台成為廣場空地。背景牆上的字跡,宛如是學校舊木桌椅與火車站公廁出現的,用立可白與美工刀留下的心情小語及消遣文字。以「展示日常」共鳴出群眾的青春共同記憶,也療癒每個渴望被看見的心靈角落。

 

研究性別政治的思想家-朱迪斯·巴特勒(Judith Butler)在《性別麻煩》(Gender Trouble : Feminism and the Subversion of Identity),曾言:「生理性別與社會性別之間是沒有區別的;”生理性這個範疇本身就是社會性別化的範疇,充滿了政治投資,被自然化了卻不是天生自然的。」

因此在社會發展的形態上,性別的刻板印象往往來自於它的功能性帶來的好處,以及權力關係驅使的一種宰制慾。

林壽鎰的《吸菸小姐》和 歐靜雲的《蜜月旅行》、《小仙女的瑕疵》可視為生理性別的既定印象翻轉的一種宣言,在一種氣質轉變中揭示個體的內心世界,與欲以表現的個人姿態。

事實上性別偏見、疾病以及苦於生存結構中的人,他們受到的差異暴力,在歷史中歷歷在目,從 約翰·湯普森(John THOMSON)的《纏足與天足》、黃子明的《台籍慰安婦的心情面具》於其團體心理治療期間拍下的過程照片,侯聰慧的《龍發堂系列》展示的角落與真實生命,亦如陳界仁《殘響世界》描繪樂生療養院生,他們發出的微弱聲音,以及被殘酷遺忘的事實。以及陳漢生《是青春》作品中透過翠芽的抽動、乾淨無瑕的金屬表面、粉色萬年青剪影及母親思念的字跡,紀念葉永鋕的生命故事,以及渴望被理解的靈魂。

他者哲學家-列維納斯(Emmanuel Lévinas)討論了,人的存在應是由一種關係性中被認識,首先是意識到有一個他者與我的他異性,才構成主體認識自我的可能性。但在認識到這種差異時,同時以又承擔起了對於他人生命的倫理責任。

他者是一個「他人」,一個活生生的人,以一張象徵著獨特差異性與表情的「臉」(visage),介入到你的生命中,一個生命同一性中存在的差異。並且他提到了,在個體與個體之間,臉的「面對面中,自我既沒有主體的優先地位,也沒有憑在體系中之位子而得到界定的物的地位;自我是申辯,是為自己的(pro domo)話語,但這是一種在他人面前的辯護的話語;他人是最初的可理解者,因為他人可以為我的自由做辯護,而非從我之自由那裡等待某種意義給予(Sinngebung)或意義。在創造的情形中,自我是自為(pour soi) 而非自因(causa sui) 。」

論述存在應是從一種外在性來解讀,而這種由多元價值與視角構成的同一整體,也與《不適者生存?》的策展精神不謀而合,不是為了激起憐憫,而是在一種開放社會中,差異不應視為一種政治主張而在權力上壓迫他者。

列維納斯再說:「如此一種外在性在他人中敞現,遠離主題化。然而它之所以拒絕主題化,從積極方面看,那是因為它是在一種自我表達的存在者內產生出來的。」【註1】

郭品君的作品《(´▽`ʃ在末日來臨之前♡ƪ)》,《✧*。(單身KTV)✧*。》以一種自我檔案化的紀念式表現,展示迷因(Internet meme)的景觀化,由一種恰似網絡世界中「進入直播主的私領域」小世界,轉向面對大眾,打開一種世界連結與語言溝通的途徑。

維卡.基辛鮑爾(Vika KIRCHENBAUER)回溯童年參與「女巫節」的奇特經驗創作的作品《縫隙的無題序列》在節慶典故中發現的中世紀獵巫傳統,對照人們的狂歡景象,形成一組約定成俗的弔詭又隱含暴力的疙瘩感知。 個體,在歷史的時間構成向度裡,無奈地成為形塑歷史的手段。

 

什麼事情,需要不斷被提醒?

不適者的界定,可能來自於外在的,對主流意識的不相容,也可能來自個體感受到自身差異的尷尬與自我懷疑。

事實上在今日乍看是開放社會的狀態中,「開放」仍有可能創造更多的部分「封閉」,原因在於「開放」能夠極大程度的允許發展自我意識,而在自我意識的膨脹下,越容易發展成帶有優越感與成見的權力意志,更容易落入一種認知決定論的封閉系統中,希臘哲人亞里斯多德(Aristotle)說:「人在本性上是一個政治的動物」便明晰的表達人類社會首先是群體共生的,意見的統合與治理便產生了政治的型態與意識形態。

《不適者生存?》展現的差異政治精神,便在於提出,人們不再需要主義與系統區分,來為自身的立場辯護,或者至少應該淡化其權力意志的表現。提供藝術創作的內在力量,始終得來自於對於自身差異的肯定,以及對真實生活的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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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 , 列維納斯(Emmanuel Levinas)著 , 朱剛 譯 , 《整體與無限》,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 , 2016 , 頁281–282、285、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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