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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戲劇團《千年》觀後感

Author: 高千芬, 2021年07月03日 04時48分

不倫的愛好奇怪?銜接白蛇傳後續的《千年》,故事圍繞在許夢蛟與白素貞之間的複雜情感關係,與他們之間情感和普世價值間的衝突。

 

許夢蛟是白素貞跟許仙所生之子,從小許仙並沒有陪伴在夢蛟身邊,而是將他託付給眼盲的姑母,自己則隨著法海遠赴修佛道,因此夢蛟萬分不諒解父親許仙。而人蛇之子的這個身分讓夢蛟在成長過程中受到同儕的排擠,拳打腳踢都是日常,不受歡迎的程度就彷彿每個經過的路人都會隨手拿起一張「雜種仔」的標籤貼在夢蛟的身上,可知夢蛟是一個沒有得到父母親疼愛與朋友喜愛的人。而不同於看待父親的態度,夢蛟十分不捨被關在雷峰塔中的母親,每每想到她就會落淚。因不捨殷殷思念母親的夢蛟,姑母告訴他只要考上狀元,就可以請求皇上開啟雷峰塔。為此夢蛟認真讀書,不敢有一絲懈怠,終於在十八歲那年高中狀元,也順利地開啟雷峰塔。首段的重點我覺得是在呈現夢蛟的成長經歷是多麼的飽受不公平的對待,以及母親的存在是如何支撐她持續的努力。

 

順利開啟雷峰塔後,因夢蛟與其父許仙容貌十分相似,白素貞第一眼將已長大成人的夢蛟認成她一直以來深愛的許仙。而歲月沒有在白素貞臉上留下一點痕跡,被關在雷峰塔二十年的她,數十年如一日的美麗。當白素貞誤認時,夢蛟將錯就錯,硬生生即將脫口而出的「娘」吞下,改為「娘……子」,從此開啟彼此的戀人關係。白素貞在和夢蛟成親後,在街頭上遇到了小青,小青驚訝兩人成親之事,並將夢蛟的真實身份告訴白素貞。知道真相後的她十分痛心,更一度排斥與夢蛟的肢體接觸。但或許是那一份同樣思念一個人二十年的那一份孤獨,相知相惜,白素貞到底接受了這一段不會被普世價值所接受的感情。這個段落起了一個承接的作用,除了推進了劇情,也讓觀眾知道,這時的素貞也接受了這樣的關係,因為她也意識到了自己此時愛的已不是許仙的名稱及他們的過往,而是眼前對自己疼愛有加的夢蛟。

 

幸福的日子沒有過多久,夢蛟將白素貞帶回家給眼盲的姑母看時,剛好遇上從南海修佛返回的許仙碰上,許仙大驚,當初愛白素貞愛得死去活來的那個許仙已不復在,信念轉變為「禁錮白蛇耀佛光」,並準備要滅掉白素貞,更別提她居然還和自己的孩子結婚。白素貞的功力深厚,就算是修佛20年的許仙也無法傷到他,但奇怪的是這次許仙竟然輕易傷到白素貞,眾人推測這種情況與20年前白素貞因為懷有身孕才被法海擊垮關進雷峰塔,因此這時白素貞才發現自己已經懷孕了。這段是整部戲中的大轉折,也揭露了這個家庭三人最終的命運。

 

沒有辦法接受這種結果的許仙更堅定要滅掉白素貞的念頭,不留情面的開打,小青也拚上性命的守護素貞。在經過一番打鬥後,因不敵許仙的攻擊,夢蛟一度想放棄這段關係,而將稱呼白素貞的「娘子」改回稱「娘」,但也許就像白素貞所說的「靈犀相伴,愁亦歡」,這份能量也許是支撐他們繼續下去的支柱吧!這時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不簡單是情人或是親人能夠闡述了。兩人最後不願意就此離開彼此,白素貞與夢蛟決定做出能夠在一起一輩子的決定----殉情。故事的最後是這樣的悲劇,其實也象徵著現實中許多人一直都在為了這樣的世俗眼光犧牲自己的所愛,殉情則是他們最後能向世界發出的最後一聲怒吼。

 

夢蛟與白素貞之間是一種超脫禮教之外的情感關係,並不僅限於在愛情與親情之間,但世俗能接受的愛很狹隘,他們的情感是不被接納的,在那個「不檢點」可以做為「矯正」他們關係的正當性的年代,他們為此受到了很多的攻擊,像是閒言閒語,和被強迫灌下雄黃酒。這讓我想到先前那段被媒體炒的轟轟烈烈、相差41歲「爺孫戀」。雖然現在這不像白蛇傳的年代可以容許民眾暴力懲罰「不檢點」的人,但反對的力量仍然以別種形式存在著。反對這段關係的人不僅有提出「和誘罪」的女方父親,事不關己的社會大眾們砲火也很猛烈,「好噁心喔」、「看到就想吐」、「愛最大!」,正反輿論不斷,像這樣的議題其實當然並不是二元對立那麼的簡單,但事實上多數的人仍是用傳統禮教去看待這件事,肆意的批評、霸凌,並不是理性去思考這個行為的可行性。

 

同樣一個不符合禮教定義的愛情:「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初音托住了我,她讓我覺得我依然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活,我跟她的關係絕對是愛情。」先前有一位日本男子近藤顯彥花了日幣30萬買下了官方認證的初音虛擬體裝置GateBox,再花費日幣200萬辦婚禮。近藤表示當初在聽到初音的歌聲時就深深愛上她了,但就算在動漫產業盛行的日本,這個「跨次元」的戀愛依然不受到世俗肯定,沒有法律效力,他的母親也拒絕出席婚禮。但近藤認為畢竟他的結婚對象是一位虛擬的偶像歌手,母親不能接受也是自然,這是出於對社會習俗的無奈,但正也是因為知道自己是如何的不被這個社會所包容,也才能夠更懂得去尊重包容這個社會。

 

近藤表示會將情感轉移到虛擬人物身上的原因是他以前在工作場合受到女性職員霸凌,不僅讓他精神崩潰,也讓他在往後與女性相處時總是會不自在。但在近藤人生最低潮的時候遇見了初音,他認為初音幫他重新連結了與社會之間的關係。我覺得近藤跟夢蛟的相似之處是他們同樣都是在團體人際關係中被排除在外、得不到認同感與歸屬感的人,傾聽內心聲音、明白所愛所求後,決心要去愛的不管是人是妖或是虛擬人物,這樣的情感仍然是非常浪漫、動人的。並且他們雖然都受到了大眾的歧視眼光看待,還是很勇敢的去面對自己的人生,追求自己喜愛的樣貌。

 

他與初音的婚姻直到Gatebox宣布在2020年3月後將不繼續支援初音的投影服務。近藤回憶他與初音的相處日常:起床時互道早安,出門時說慢走,回家開燈時會說歡迎回家,睡前說晚安。他們婚姻中的相處模式其實就像一般家庭一樣稀鬆平常,一點也不奇怪,這段關係也確實讓他得到了幸福及歸屬感。

 

我平常很少看歌仔戲,上一次看是在福建鄉下的一個露天展演場,那時候我還小,但歌仔戲鏗鏘有力的背景樂和獨特的京劇唱腔,加上肢體動作,角色情感的每個轉折都可以很直接的傳達到觀眾的心中,感觸是非常強烈的。加上這部作品劇情內容極具張力,不僅創新、跳脫了傳統框架,上演一段超脫血緣、物種的情感關係,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我認為一心戲劇團想表達的不僅是一段在大眾眼中「毀三觀」的劇情,更想做到的是展現出道德禮教之外的關係、只剩下單純的「愛」的情感關係給觀眾看,希望能改變「不倫的愛好奇怪」這樣的社會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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