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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起鏡子反映自然?台南人劇團《哈姆雷》

Author: 許玉昕, 2021年07月06日 00時27分

評論的展演: 台南人劇團 莎士比亞不插電5《哈姆雷》

「台南人的哈姆雷被置換到一個充斥多媒體影像的世界,他經常手持DV拍攝周遭的人,DV儼然是他透視人心的尖銳武器。」這是台南人劇團臉書粉絲專頁上的介紹。透過科技的元素的加入,可以看見台南人劇團將莎翁經典與當代生活連結的企圖心。而觀眾在週末夜晚看著台南人劇團2014版《哈姆雷》的直播,彷彿透過螢幕正看著哈姆雷的攝影機記錄下的一切。

然而,攝影機只是單純的記錄嗎?

正式開演前,哈姆雷拿著攝影機拍攝台下觀眾,觀眾只能被動的看著如同監視器一般的攝影機掃過自己。在7月2號看臉書直播的觀眾無法得知七年前的現場觀眾是否因為意識到攝影機而調整了自己的儀態,但我們可以清楚的是,在電腦螢幕前的自己是安全並放鬆的。這個對比就帶出了一個問題,也是原著的核心主題:被觀看的意識影響行為,並攸關表面(seems, appears)與真實(is)。

 

在一開始的喪禮結束後,哈姆雷拿著攝影機對著葛楚,葛楚不自在的掉頭,而舞台邊緣的電視機轉播的並不是攝影機的同步畫面,而是特寫葛楚哀戚的面容。問題來了,攝影機和電視是甚麼關係?攝影拍攝的對象和電視呈現出的影像是甚麼關係?攝影機和電視的非同步,加上葛楚對攝影機的閃躲,有兩種可能的解釋:假設如同官方介紹寫的將攝影機視為招喚真實顯現的工具,葛楚不願意面對攝影機便意味著隱瞞,而電視呈現出的-借哈姆雷的話來說-則是葛楚在眾人面前的「表面的哀戚」。另外一個解釋是,如果照前述監視的邏輯下被監視的一方會調整姿態,那麼葛楚就不是「因為悲傷而不願面對攝影機」,而是相反-「因為面對攝影機而表現出悲傷」。不論是哪一種解釋,葛楚在攝影機與電視雙重媒介的介入之下,都很難站在無辜或無知的位置(長久以來引起讀者爭論之一便是葛楚是否知情)。

 

隨後柯勞迪發言時,哈姆雷拿著攝影緊隨在後,柯勞迪非但毫無閃躲,而是主動逼近哈姆雷,甚至搶過攝影機。問題來了,因為柯勞迪不是個讓觀眾(以及哈姆雷)信任的角色,那他面對攝影機時坦蕩蕩的態度同時也削弱了攝影機紀實的成分。換句話說,我們都對柯勞迪有戒心了,會輕易相信鏡頭前的柯勞迪嗎?反而是在哈姆雷安排戲中戲來試探柯勞迪時,柯勞迪的反應被隱藏的攝影機捕捉,洩漏了他的真實情緒。所以,角色有沒有意識到拍攝,以及有意識的選擇如何面對,都會影響攝影機拍攝到的東西。相較於節目介紹所說的「透視人心」,哈姆雷手上的攝影機反而問題化了角色們的「表現」與「真實」。

 

少數沒有爭議的是當哈姆雷在質問吉登斯坦和羅森克蘭時,忘記是哪位(真的很抱歉QQ)基於攝影機的壓力而誠實說出他們是被國王派來打探的。這算是整齣劇中少數攝影機的「透視」功能很明確與直接的時刻。在莎士比亞的原著中,吉登斯坦和羅森克蘭是在哈姆雷提醒他倆勿忘往日友誼之後向他坦白,在這裡則是迫於攝影機的壓力。然而,基於前述攝影機在劇中的曖昧地位,攝影機在此刻突然變成紀實的權威,是有點令人困惑的。

 

既然攝影機在本劇中實際參與了角色們的互動,它不該只是一個象徵式的代表「真實」或「現代」的抽象比喻。再加上在台語戲中戲時電視被拿來投放字幕,語言在螢幕上被轉化與翻譯,那麼影像也可以是同樣的邏輯;也就是說,攝影機並非指向真實,而是在拍攝與再現的過程中轉化與建構了真實。透過媒介的介入,台南人劇團的《哈姆雷》讓其他沒有被莎士比亞賦予複雜台詞的角色,在與攝影機曖昧的互動中打開更多詮釋的可能。當然,開放詮釋與意義不清之間只有一線之隔,端看演出的設計是否前後連貫,並在將近三小時的演出過程中讓觀眾能不僅感受到攝影機的比喻意義,還有其在本劇世界觀中身為技術物的物質性意義。

 

 

enlightened台南人劇團 莎士比亞不插電5《哈姆雷》

演出時間:2014 4/18-5/3 台北水源劇場

演出錄影直播:2021 7/2 台南人劇團臉書粉絲專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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