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獸房客鬼附身

《四房一廳兩衛浴》演出劇照        攝影｜朱上均        照片提供｜響座劇場

先講結論，不敢斷定這作品有多麼厲害，但整個劇情節奏輕快不脫泥帶水，演員的聲音使用與情緒轉繹在混亂中帶點明亮的俐落感，以及鬼魂與劇情的回返與再現，舞台斜影的隱喻、活潑輕快的音樂貫穿整齣戲等。喜劇最難的是節奏的掌握與情境的營造，在在表現出導演對喜劇節奏的拿捏與得宜的調度，這是個很成功的演出。

堪稱高雄最忙碌且花樣百出的響座劇場（以下簡稱「響座」），不僅要推出自己的作品外，外掛活動其精彩的程度不亞於自身創作。尤其每年五月的MayBe藝術季，集結南部各大創意好手，齊聚響座劇場中的20坪黑盒子空間，開展其表演與空間的可能性。最早的《四房一廳兩衛浴》（以下簡稱《四房》）作品原型就是源於2020年MayBe藝術季中的一檔製作。如何發現作品的創意與延伸其發展性，透過一個完整的製作，不僅延續作品的厚度，也讓作品得以再次被更多人看見，可看出響座對曾參與的團隊的留心與用心。與響座共製的另一團隊曉劇集，是導演黃琦勝所創的新團隊，也可以說是響座的子團隊。其實曉劇集的運作有點青年劇場的概念，我想這應該和他這些年持續關注且投入的青少年戲劇有關。除了造夢與實踐，如何讓劇場的經驗得以傳承，成立子團隊是重要的劃分與接軌。

在我旁敲側擊探詢下得知，原編劇張育瀚的《四房》文本架構已十分完整，導演黃琦勝除了修整原著中較為瑣碎的生活感，也為四名角色植入更深一層的人設脈絡；而從響座的黑盒子空間到高雄正港小劇場的演出，空間的調度、與觀眾間距的拉遠，影響著喜劇氛圍的拿捏與節奏的掌控。自身也在此次的觀賞過程中，與口述陪同者凌士恩遇到一大難題，那就是即席口述的速度跟不上劇情的節奏，以至於我需要在同步聆聽過程裡，斷續地自動關閉一邊的耳朵，更為專注在舞台上的演出；此篇我會著重在演員的表現與舞台上的符號隱喻中加以陳述與回應。

雖說《四房》中的六名角色原型源自於劇作家威廉・莎士比亞筆下的經典人物。若像我對莎劇没那麼熟悉的觀眾，一樣可以很容易理解與投入。喜劇的成功與否很吃演員魅力這塊，演繹四名房客的年輕演員們的表現，真的很令人耳目一新。雖然可能因節奏的頻繁銜接，導至講話有些含糊，不過一旦身體抓到那份節奏感，整個氛圍就會被營造出來。飾演小哈的蔣永瀚，不久前才觀賞過他所參與的另一檔演出，如果没讀到演員的名字，我很難從聲音辨別是他。不管是小哈、父王的鬼魂、年獸爸的靈，又或尷尬到不行的日語小教室解說員；尤其與飾演凱西的侯威宇兩人半搭半唱的日語小教室那段，真的冰凍到極點。在快節奏的劇情裡，這裡的慢或落拍顯現出一種反差的喜感；原本對飾演阿古的陳彥霖表現感到平平，但自從阿麗姊鬼魂附身後幾個段落的詮釋，讓我對他刮目相看。尤其那段與劉名浧飾演房東老莎精彩的人鬼對話，阿麗姊鬼魂不僅越顯鮮明，那原本聽起來有些怪裡怪氣的語調，慢慢地突顯出一種女性特質。個人覺得這段老台客與老台妹人鬼訴情的對話，堪稱是全劇中的亮點。

飾演西雅的王凱伊其角色的中性性格與霸氣，讓她與另三名相對急躁的房客中產生了某種調性的平衡，從野蠻氣場到偶爾的陰柔轉向，顯得角色更加立體，加上可能聲音的辨識度高，所以印象深刻；而另一名聲音特質同樣明確突出的，莫過於飾演年獸娘的彭漪婷，娃娃音在情緒的轉折中，較難聽出差異，但整個氣質很貼合此角色；不過個人也發現若是以小哈、凱西、阿古二人或三人角色同時對話的當下，彼此的聲音質地很接近，常常一時聽不出來誰是誰，當然若什麼都太仔細分析辨別，可能就少了一份喜感了。

《四房一廳兩衛浴》演出劇照        攝影｜朱上均        照片提供｜響座劇場

不知是我個人太少關注電視節目的關係，發現這二、三年在許多談話性節目中常常聽著聽著就冒出推薦產品話術的置入，原本熱絡的交談氣氛秒降溫冷靜，這號稱影集式的情境喜劇《四房》中也夾帶了置入式行銷的橋段，尤其挾帶碎石斜音梗的咖哩飯表演，真的是太好玩、太爆笑了；接續後段的水電工、披薩、日語小教室等設計巧思，有種既跳脫出來又有種莫名的無違和感，這當中並非有多厲害的創意發想，而是節奏的丟接牽動情緒的渲染。

許晉嘉的音樂不僅貼合劇情氛圍，其旋律所夾帶著愜意輕鬆的調性，不知不覺隨著流暢的旋律，輕快的與台上的表演共渡一場歡笑的演出。祁浩的舞台設計雖是簡單卻隱喻強烈，置中的多邊型舞台斜長出一道影子，映在地面，有如揮之不去的陰影，這塊陰影對應著每個角色內心幽閉的陰暗面，那些不停再現的鬼魂是無法撫平的痛創、需透過不停的顯靈提醒自己又或無法放下，每個角色都有它要處理的客題，於是會發現在歡笑聲中，夾著淺淺的哀傷感。

情境式喜劇常見於電視影集中，縱使演員表現再好，仍需要透過或多或少的剪輯得以呈現於觀眾視角裡，這次於駁二正港小劇場的《四房一廳兩衛浴》，讓我發現黃琦勝對喜劇節奏的拿捏，原來是如此地精準，同時也感受到演員們帶給我滿滿的歡樂，除了陪同者的口述對不上節奏讓我小困擾，這演出就用「精彩」二字作為本篇的句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