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孩童的叛逆與幻想 從奈良美智的《背後藏刀》到《月光小姐》

自由孩童的叛逆與幻想 從奈良美智的《背後藏刀》到《月光小姐》

超越之作——跟著《背後藏刀》認識奈良美智

奈良美智2000年所創作的作品：《背後藏刀》在Sotheby’s 拍賣會，以四千萬港幣起標，最後以1.95億的天價成交。這幅畫的成交價超過了草間彌生過往的紀錄，讓奈良美智成為了目前日本最「貴」的藝術家。

奈良美智對《背後藏刀》所下的註解是——「我似乎看到這些孩子被邪惡的大人包圍，而他們手上拿著更大的刀子。」

可在畫面中並未顯示出註解與題目裡所出現的刀，取代而之的則是乾淨背景裡所佇立著，眼神銳利且厭惡、兇狠的紅衣小女孩。強烈的紅色首先吸引了目光，而簡潔的畫面被隨著人物表情建立了緊張的氛圍，奈良美智單憑這兩點，便令畫面未曾存在的刀子顯得更無處不在。加上畫家本人對作品的註解，隱晦的將畫中所飽含的意義提升至另一個更耐人尋味的層次。

而面對這些作品，奈良美智曾在訪談中提到：「我畫的小孩們都是自畫像，但大家卻以為我是個對小孩有興趣的人······事實上，我真正有興趣的是我自身的兒童時代。」

「奈良美智創作的題材主要是童年時代的心情與記憶，還有它們在人生中持續性的影響。」──《紐約時報》首席藝術評論家羅伯塔·史密斯（Roberta Smith）

奈良美智的名字來自於他出生前因難產而去世的姊姊，母親為了紀念姊姊，便將她的名字「奈良美智子」中的「子」去除，然而這個名字也註定著奈良美智擁有一個沒有玩伴的童年。

而談回奈良美智的孩提時代，作為二戰後出生的戰後世代，雙親為了維持家計雙雙外出工作，而兩個哥哥街與他有年齡差距，這使他成為第一代「鑰匙兒童」。從小因為父母的放任主義，奈良美智的青春期過的分外自由，總能在課後時間流連於搖滾咖啡廳。這段經歷不僅讓他成為了重度的搖滾宅（日後在作品內也能看見許多搖滾元素），也因此結識許多藝文人士，開啟他日後走向藝術創作的道路。
 

經驗、起伏與轉變——從《背後藏刀》的叛逆到《春少女》的期許

有人會將奈良美智歸類於「超扁平」藝術風格，可其實藝術家本人並不如此認為。超扁平藝術風格的背後帶著對當今社會重視消費與膚淺大眾文化的批判，可奈良美智卻是就由筆下的創作展現自己的生命經驗。

獨自度過的童年與未來前往德國進修時，在異鄉所感受到的遺世孤獨感，讓奈良美智的作品時常展現出寂靜的寂寞感。無論是塗鴉內一片空白的背景，或著畫布中、雕塑裡總能感到他抽離出人群，用獨特的視角所看見的世界。

奈良美智最具代表性的或許就是那露出光潔額頭並流露睥睨眼神，彷彿在審視著一切行為的小女孩，在上文提到過的《背後藏刀》即能明顯感受到這種厭世氛圍。

而創造出這件作品的2000年也正是他離開長期旅居的德國，返回日本的那一年。

奈良美智自踏進藝術創作以來，一直藉由這些小女孩充滿狂想與叛逆的童子之眼向這個世界傾訴與對話，刻畫著弱者的倔將，表達對於威權與強勢的厭惡。可這卻在發生了震盪日本、甚至是全世界的災難——311大地震後有了轉變。

地震所發生的區域，正是奈良美智要返回老家青森的必經之路，見到曾經熟悉的一切變成一片荒涼，這樣的衝擊一度讓他無法提筆創作，並懷疑起自己過去的作品在社會裡的角色與意義。之後他藉由雕塑慢慢重新開始恢復創作，在這段期間他深思許多，在某個時刻裡發覺並頓悟到，最重要的事情原來就在我們身邊，自己差點就忽視這些東西而變得狡猾，彷彿過去只是一味想要創造新的事物，而忘卻並去找回到繪畫的初心。

於是在沉寂一年後，他繪製出了這幅《春少女》。

這份作品便是當時的他複雜且紊亂心情的投射，它不像過往的作品帶有批判並符合大眾口味的味道。平靜且溫暖的淡粉填滿背景，畫面中的女孩睜著眼凝視著人們，雖能感受到對世界的悲傷，卻同時閃爍著希望的璀璨紅光。畫面也沒有過多的構圖與變化，而是以顏料層疊呈現出「未完成」的意圖與感受，單純而直白的傾訴著對世界的祈願。

這也是奈良美智自認首次繪出讓人感到溫度的作品。他認為，如果畫出人真實情感的時候，它就會超越語言文化的差異，變成共通的事物。

不是終點的終點——奈良美智的《月光小姐》

而前陣子於關渡美術館、高雄市立美術館與最近開展的台南市立美術館中所展出的《月光小姐》（Miss Moonlight 2020.）在我看來則是這幾年來捫心自問、持續創作下所得出的一個小結。

月亮在奈良美智的創作中一直佔有不小的份量，月光看似寒冷，卻因太陽的映射而包含溫柔的溫度。《月光小姐》對於奈良美智來說，便是一這些年創作累積而來的答案。畫中的少女身穿黃衣，淡淡地光暈環繞在她身旁，雙眼輕闔，似在冥思，又或者是在夜裡做著甜夢。嘴角的弧度恰好，讓簡單的畫面給觀者帶來了不同的臆想，少女的恬靜調和了暗色背景，讓本應壓抑的畫面帶來了朦朧細雨般的愜意。

如同畫面給人的安全感，奈良美智在完成《月光小姐》時，也從中感受到：「現在即便休息也沒問題喔。」這樣如此放鬆的幸福感。

奈良美智曾說過：「這是在沒有任何期待下，從沒有冀望中誕生的，最期待誕生的作品。」

《月光小姐》便是在這樣平穩而自然的狀態下誕生的最終之作，對奈良美智來說，畫布是自由的，面對那一片潔白染上色彩，不斷思考，最終逐漸刻畫成心目中那朦朧的理想輪廓。這件作品被當時的奈良美智認為是巔峰之作，也是他繪畫某種意義上的終點。

結語

奈良美智作為一介創作者，從自身出發，在無數似的反覆思考與困頓磨礪下，逐漸走出自己的風格，並用自己的方式與世界產生不一樣的聯繫與影響。或許他的作品風格並非如傳統美術一般精緻優雅，可藝術家最重要的本質在於思考與實踐，在這些大大小小的人生關卡中，他一步步走向自己期許的，一個充滿溫暖與關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