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遊記」我們不是來玩的,一窺非當地勞工心聲──台北當代藝術館展覽(下)
Author: 杜欣儒, 2022年06月19日 21時22分
評論的展演: 《非遊記》
台北當代藝術館Moca TAIPEI的最新展覽──「非遊記」(2022/05/10-07/17),由策展人鍾適芳、協同策展人廖雲章、張正、格拉西亞.卡威旺、塔農.恰帕迪、阿堤.穆桑等人共同策畫。本展由兩條微弱的支線組成,一條是台灣人俗稱的「外勞」飄洋過海來台工作的心聲,另一條則是原住民集體勞動、對自我身分認同、出海工作成為「台勞」的另一視角。為何會稱為兩條微弱的「支線」呢?外勞與原住民對在地台灣人來說,都是被迫害的弱勢族群,本展覽的許多作品,都是由一小個一小個微弱、痛苦的求救尋號組成。
看完飄洋渡海來台移工的辛酸血淚後,將主體回到台灣本島,「原住民」顧名思義是原本就住在這片土地上的居民,為何原住民會受到迫害、集體勞動的現象叢生、甚至有的原住民必須離開家鄉去當「台勞」,從歷史的脈絡有跡可循,今天的重點就不擺放於此,接下來,經過一個轉角,從移工視角切換到原住民在90年代時跟移工互相有共鳴的地方──為討生活而苦。
下圖要上去當代館二樓的轉角有一個小空間名為「久久酒一次」,這裡是復刻棲居台大附近公寓一角的「久久酒一次」,不僅是都市原住民休憩、展演的空間,也是思想交流與論辯的所在,當時為了維持生計不得不離開家鄉的原住民,流浪到台北,生活習慣、語言、文化與台北人寫的格格不入,有點像是原住民版的「移工台北車站聚所」,出外打拼生活不易,原住民同胞們聚集在此,為家人、為家鄉、為生活、為自己,以各自的語言、最舒服的姿態來表達、釋放情感與壓力,空間啟蒙、孕養了一代原住民文學、歌謠、藝術的創作者與思想家。這個小地方鋪著溫暖的草蓆,平易近人的小圓桌適合閱讀、吟詩作曲,桌上的耳機放映著來自各種不同原住民族自創歌曲,有的歌曲滿滿鄉愁、有的表達對戀人的思念,或許,比起推動對原住民友善的政策,抑或是改變人們對原住民的刻板印象,這個空間帶著原住民游子前進的腳步都比上述行動來得更快、更實際。
「久久酒一次」全景,圖片來源為台北當代藝術館官網
「久久酒一次」櫥櫃上的刊物,圖片為筆者親自拍攝。
沿著二樓的長廊走,目光瞬間被一個有亮光字移動的黑屏窗戶,上面寫著好多大大小小的關鍵字:「強制拆遷」、「河岸漂流」、「還我土地」、「原地流亡」…,這是《流浪記》的開頭,從映入眼簾便破了題:「流浪。」原住民呀,是生長在這片土地的人、生長在這片土地的靈,但他們必須流浪。
《流浪記》的開頭,圖片來源為台北當代藝術館官網。
「我的爸爸媽媽叫我去流浪,一邊走呀一邊掉眼淚。」,原住民的家鄉被開墾、被迫遷居,無法過上自給自足的生活,有的同胞上台北打拼,有的一股腦地去海外工作,有的則一直流亡,從「原住民族」變成了「遊牧民族」。展間內的牆上,有好多手寫字,像是:「為什麼?!這麼多的人離開碧綠的田園,飄盪在無際的海洋。為什麼?!這麼多的人離開碧綠的田園,走在最高的鷹架。為什麼?!這麼多的人湧進昏暗的礦坑,呼吸著汗水和空氣,轟然!的巨響!堵住了所有的路,洶湧的瓦斯,充滿了整個阿美族的胸膛。為什麼阿!為什麼?走不回自己踏走的路,找不到留在家鄉的門。」除了從心臟透過筆墨寫出的感嘆,牆上還展示許多從國外寄回來的信封、信件,信裡頭除了滿滿委屈苦痛外,最大的共同點是這些出外打拼的同胞都會表達思念家人的心情,並承諾賺到的錢領到都會馬上寄回家,大家不要擔心他們,要好好生活,一字一句著實令人心痛。
《流浪記》牆上寫的字,圖片為筆者親自拍攝。
《流浪記》牆上寫的字與信件,圖片為筆者親自拍攝。
離開了《流浪記》,長廊上播放著原住民族的音樂、那時候流行的卡帶,色彩鮮豔豐富,有的唱著對家人的愛,有的唱著家鄉的風景有多令人難忘,有的唱著對情人的真情告白,他們高亢清脆的歌詠著愛,迴盪在長廊。
長廊上原住民族的卡帶,圖片為筆者親自拍攝。
又是一個昏暗的展間《搭蘆灣》,「阿美語 talo‘an,發音近「搭蘆灣」,工寮之意,為阿美族人傍依工作地點所臨時搭建之駐留地。除了用作出發工作前的集合點、勞務中間與結束後的休憩場所,talo‘an 往往也作為族人貯存糧食獵物、聚會與聯絡感情的地方。許多歌謠、勞動故事、生活教誨與智慧在此發生、傳遞,是延續部落本體以外,孕育阿美族人生活與生命力的庇護之地。」(引自當代藝術館官網)
這是由竹子建成的一個小小的避風港,尺寸由人數的多寡去做調整搭建,《搭蘆灣》展間內一片黑漆漆的,只有展示燈落由上而下照亮搭蘆灣本身,不知為何同樣是漆黑的房間,相較於外籍移工的《非線性的逃逸》給人的不安與恐懼,這個展間的黑暗卻帶給人平靜、安全,光站在搭蘆灣的腳邊就能想像族人們簇擁在這裡,用汗水耕耘未來,為家鄉、家人的心意而感受到沉靜與溫暖。
《搭蘆灣》全景,圖片來源為台北當代藝術館官網
參觀完整個展覽,才能離現實生活中平常不會經歷或聽起來都像「故事」的「事實」更近了一些,或許這個展覽對特定族群來說是一個發佈心聲、挖掘真相的平台,抑或是有人認為不太公平,不是所有弱勢族群勞工都受到迫害,也是有好老闆的,但筆者認為,透過這個展覽可以自省日常生活中對待他人,不管是不是自己的族群,都要好好善待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