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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由《可見之誤不可見之勿Behind the Images——劉耀斌攝影展》談文化制約

Author: 林卉娟, 2022年06月25日 13時50分

評論的展演: 《可見之誤不可見之勿Behind the Images——劉耀斌攝影展》

  《可見之誤不可見之勿Behind the Images——劉耀斌攝影展》由張聰賢所策展,於2022.01.22至03.19在102當代藝術空間所展出一系列藝術家劉耀斌的攝影作品。此次的展出由藝術家劉耀斌的作品中選擇三個系列作——〈似花非花〉、〈罔市與招弟〉、〈藏著並不代表遺忘〉進行展示。

 

  首先,〈罔市與招弟〉的創作緣由起自於劉耀斌於媽媽生病期間,擔任照護的工作,卻突然意識到自身與媽媽的關係,看似表面親近卻對於媽媽的真實情感與想法沒有任何的頭緒,不清楚媽媽的內心。〈招弟阿祖〉這件作品為劉耀斌於家中祖先廳堂找到的照片,照片上阿祖裹小腳,藝術家將照片後製加上粉紅色的泡泡糖,泡泡糖作為一種象徵,隱喻女子自身思想的叛逆與抵抗,與社會進行抗衡,然而泡泡糖的韌力有一個底線,似乎輕易就會破掉幻滅又好似女子在極其有限的空間與範圍內掙扎與積極表達的情況,又或者是說,這個空間狹隘到僅僅是女子的閾闈中,道盡了以往女子的現實與哀傷。

 

  再來,談到其中一個子系列為〈三從〉——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三從四德是中國古代社會對於女子行為的倫理要求,規範婦女所應具備的德性,從思想、品德到言行舉止都須遵守。在傳統社會當中,由於此教條的束縛,女子很難有自由發展的權利。

 

  在〈從父(裹腳布)〉中,藝術家劉耀斌以裹腳布作為隱喻,由於清治時台灣依政策奉行中國傳統,女子得在約莫六七歲的時節開始纏足,甚至出現「三寸金蓮」的雅稱。起初女性小腳的審美觀,來源自男性與女性形成對立的陰陽說,女子為陰,因此得要嬌小才符合審美的風氣。從由來可知,以男性的視角作為「凝視」與「觀看」的出發點,纏足的產生是父權體制之下的產物,更因為纏足可以看作為美麗標竿、社會地位與女性貞潔的代表,婚姻的結緣與否也取決於這樣的審核機制,日本學者伊能嘉矩更指出「在台灣的纏足文化中,纏足演變成一種女性對男性的性誘惑」。女性的生命既以依附男性為主,變相得要符合男性的期待,生活總圍繞著父家和夫家,也可以說,「三從四德」的建立是維護父權不至於崩塌的壓迫手段。而我們從〈從父(裹腳布)〉中可以發現畫面中女性身坐於木箱之上,意象類似於以往女性閨房的箱型床鋪,彷彿女性未嫁之前的生活圈僅僅囚困於此。而女性卻依然只能靜待著,無法動彈,有所表示也不能改變甚麼。

 

  從〈從夫(換花)〉中,劉耀斌跳脫了服從的角度書寫,以女性時常受到的指責與謾罵的事件切入,女性承擔生兒育女的責任,因其天生非自願的條件—生育「功能」,在男尊女卑的環境之下,背負產育男嬰的重擔。古今中外的歷史上我們可以看見許多因為未能生男,而怪罪女性,加諸罪名以達成男性的其他目的,甚至還有因此休妻與處死妻子(如外國皇室)的案例。然而實質上,決定胎兒性別的關鍵因素是以機率為主,取決於男性的基因。於此,藝術家以「換花」的習俗,將民間信仰與坊間傳說摻揉至作品當中,每個人的元辰宮中會有一片花叢,紅花生女,白花生男。據傳若是要進行「換花」,得要在懷孕之前自己準備相對應顏色的花朵去求註生娘娘。劉耀斌將以往的習慣全然反轉,使用「紅花換白花」的配置,打破既定的思想與框架,透過喻意使得作品層次更為豐富深刻,富有不同文化層面的思考,以釋放過往的思想灌輸。

 

  而後,我們於〈從子(騎白馬)〉看見白馬、木箱與肖像照。白馬背後含意是古代文人所描寫的王昭君形象,其身騎白馬出塞的情景;木箱則象徵貞節牌坊,照片中女子身坐於木箱之內,如同被桎梏於棺木之中,在在反映當時女性的委屈與處境;肖像則是類比於亡者的遺照,表示女子的丈夫已逝,接下來女子的命運顯然可以預見。劉耀斌善用生活中的物件與相對簡明的物品,傳達他的意旨,引領觀者去進一步思考如此安排與建構的用意與了解社會上這些象徵物實際涵義所引致的社會變化。

 

  以上僅僅列舉此展覽中其中一個系列的四幅作品,從中我們可以觀察到,劉耀斌以期許更了解家人的心態出發去進行關於女性地位與遭遇的討論,建構了象徵性的圖像,我們從其作品觀察到一些符碼,劉耀斌將文本引用與轉化為特定的物件,轉述概念並傳達意涵,而使得觀眾能透過符碼的意義,深究社會結構的根本原則與權力造成的不對等。

 

  從攝影當中的文化符碼、清晰的敘事邏輯,加上縝密的結構安排,我們可以知道當時的文化對於女性的約束——即為文化的制約性,正因為文化的建立來源自人類的生活方式或行為,當時中國傳統普遍都共享著男主外女主內的思維與現象,視之為常理;然而,文化因此產生強制性的作用,從父權的強勢地位去影響受抑制的女性聲音,使得女性得要表現合乎文化的舉止。同時,劉耀斌嘗試以這些轉喻和意象進行創作,我們能從這些符碼當中理解各自的含意,也同樣代表我們的思想正受到累積的知識與文化的限制。

 

  當代藝術廣義來說就是當下這個世代的藝術作品與思想,徐冰:「我認為藝術家便是要以藝術的方法,回應當代的問題。」藝術作品因為公開傳播讓閱聽者與觀眾可以理解此時代的樣貌,並進而受到藝術帶來的感召與觸發,深思與社會、自我和周遭的關係,與社會進行對話。

 

  北京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館長——田霏宇(Philip Tinari):「通過藝術我們可以看到,世界在任何一個時候可能是有不同的系統同時在運行。」我想當代藝術同時作為一個媒介,某種程度上等同於兼任新聞、紀錄片與網路實況的角色,承載當代社會的社會與文化現象。藝術與社會是相互牽涉的,藝術對社會造成影響,即是塑造取向,反之則為反映取向。(Victoria D. Alexander 2008)

 

  回歸到現代,我們生活的處事與發展,皆倚照人類共同的制度與規則而行,淺至飲食與語言,深至價值觀、宗教與生活習慣。2022年北京中間美術館所舉辦的展覽《文化符碼——王友身的旅程》論述,藝術家王友身自述「當代社會的一種標誌就是各種各樣的對人的制約」,圖像與照片作為載體傳遞/轉播

人們如何受到文化的制約與影響。而劉耀斌的創作實踐,給了我們在趨一化的作用之下,人們可以如何逃脫思想的枷鎖與囚牢,進行叛逆與活潑的探討,進一步解釋文化的謬誤與私人可以對於社會的反抗。最後,探究社會與藝術的關係,我們再一次關照社會對藝術的影響,也從劉耀斌的作品我們得以反思社會。

  

參考資料

王子麵。(2018年8月4日)。〈台灣婦女的纏足歷史(上)〉。《udn網路城邦》。〈http://blog.udn.com/agbdh84/113884887〉。

Victoria D. Alexander。2008。巨流圖書股份有限公司。《藝術社會學:精緻與通俗形式之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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