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的巨大月亮 —— 《月亮媽媽》觀後感
Author: 李玥蓉, 2022年12月21日 02時06分
評論的展演: 《月亮媽媽》
衰老是甚麼呢?是時間在皮膚上刻下的痕跡嗎?是意識與思想歷經風雨後的沉澱嗎?人們提到衰老時總帶著排斥,不管是表面的,皮膚上的黑斑,皺褶,抑或是生理的,體力,視力,聽力,腦的使用。人的一切會隨著年歲增長因而經歷倒退的過程,叫做老化。衰老在筆者心中也是個未解的題目,看著身邊的長輩年紀漸長,動作變的緩慢,思考也變的遲緩,看到他們的樣子自己在30、40年後也會經歷,而感到害怕,然而月亮媽媽卻是針對衰老給出了一個溫柔的解釋。
整齣劇目以默劇的型式呈現,當中沒有很多語言的呈現,讓觀眾得以更加關注演員本身的演技與戲劇張力,並且以小丑的形象與角色講述老化的過程。整部劇如果用一個名詞來概括的話,我會用「溫柔」,來闡述對我對整齣劇心得。
在回想並解構這整齣戲時,我思索著為何劇目叫做《月亮媽媽》,首先讓我想到的是月亮的涵義。在占星學中,月亮跟童年,母親,子宮經驗是有關的,也代表著潛意識跟情緒,內在跟別人形成關係跟連結的方式。以神話來說,各個神話故事有著個別不一的月神,幾乎都是由女性形象詮釋,通常與自然、狩獵、夜晚、魔法與女性氣質聯繫在一起,又或暗示著時間、生命的週期以及夜晚。以塔羅來說,象徵著潛意識、不安,以及未知的恐懼。
其實各個不同的文化意涵就與創作者想要表達的極為相近,劇目最開始,演員演繹出一位老奶奶的狀態,不管是體態,行動,又或是現場音效燈光襯托的氛圍,讓人不禁帶入自己身邊年邁的女性長輩,對,他們平常就是這樣子,筆者這樣想著。當代上絲巾的那一刻,我覺得他像是在回想,就猶如平時跟長輩們聊天,他們總愛說著相同的陳年往事一班,某些帶有記憶的物件,就是成載回憶的載體。帶上絲巾後我們看到的是一個可愛活潑的小丑,用小丑天真爛漫的想像與思考面對的諸如藥罐、拐杖等等,平常人可能帶有特定符號的物品時,小丑的詮釋卻特別不同,引人發笑,是劇中佔據大篇幅的橋段,並讓觀眾放鬆的沉浸在歡快的情境中。
圖片來源:頑劇場臉書
在劇目中的收音機時時提醒著月亮媽媽的可怕,以及如何防範,而小丑也是如此,他時時刻刻防範著月亮媽媽的來臨,彷彿她是我們最大的敵人,但她總是無法防範,並且來的悄無聲。我很喜歡演員用手演繹出的小小劇場,當開始小丑堅持著用繩索綁著自己,深怕月亮媽媽來時會被抓走,但卻因為自己與小手的遊戲主動將繩子鬆開,並且演繹出小手的一生,我認為他的暗示意涵強烈,當我們用繩子極力的拉著自己,限制自己,我們反而沒法踏出朝向未來的那一步。當小丑鬆開身上的繩子,小手得以在繩子上踏出朝向未來的那一步,演繹自己的一生,而小手的故事也反向對照著小丑,又或是他所代表的,老奶奶一生的故事。但就在演繹完的那一刻,小手的一生結束的那一刻,月亮媽媽也來了,時間來了,生命的齒輪轉動了。
小丑的手突然開始沒辦法控制,突然有個怪物纏在小丑身上了,小丑極力地想要掙脫他,但怎樣的努力皆是徒勞,就像時間溜走就不會回來。然而儘管演繹著掙脫、排斥,但仍有幾幕展現了擁抱與接納。在演後座談會中,講者提到他們在排練時產生的想法,「會不會衰老也想要我們接納他,理解他?」因此在那段掙扎的過程,才有那麼多擁抱的橋段,帶著許多的溫柔,並且在最後,演員對於自身的接納,將完整的故事表達完,並給觀眾滿滿的溫柔與思考。
圖片來源:頑劇場臉書
這個故事是創作者想要獻給奶奶的,她敘述著自己的人生經歷,從小是由奶奶帶大,並在長大後觀察到奶奶身上的轉變以及他行動上的變化,因此編了《月亮媽媽》這齣劇,這是創作者獻給奶奶,其一生的寫照。創作者說著前面那段最開始極致安靜與靜態的戲,或許有人會認為無聊、枯燥。但不知是被演員深深吸引,又或是舞台正將我吸入它的世界中,其實我覺得靜態張力是最強也最恐怖的,控制遠比釋放還要困難,這種被迫置於靜止的狀態,只能任由意識與注意力定格在舞台上。但因為靜態的氛圍,觀眾不得不必須以靜止的狀態去接受劇目的演進,大家屏住呼吸,靜靜的看著舞台上的老者移動,幾次細微的動作都讓我不禁回憶起身邊的長輩,尤其是忘記吃藥,因此緩慢拿起藥罐的橋段。
但在小丑出現後對藥罐不一樣的詮釋,對小丑來說,藥罐發出的不一樣的聲響像是沙鈴,是一個遊戲的對象,當我們看著角色以戲謔方式對待那些我們已經給予既定形象與意義的符號時,台下的觀眾無一不發笑,這是對符號背後象徵的挑戰,以及對大家的認知挑起的擾動。藥罐她並不只是疾病的象徵,補品膠囊不是老的專屬,這是製作者想要表達的,用詼諧簡單的方式來面對老,或更甚者,製作者嘗試用這樣的方式改變大家對老的想法。
圖片來源:頑劇場臉書
對我而言,這齣劇透露著極致的溫柔,製作者對奶奶的,製作者對自己的,對觀眾的,以及希望觀眾也如此對自己溫柔的願望。在演後座談會時演員說到自己為何喜歡劇場,雖然演員不會直接地與觀眾互動,但隱隱約約之中,觀眾與演員卻共同感受彼此的呼吸,彼此的意識,大家就像是在同一空間做了一個多小時的夢,這場夢是大家共有的,只屬於現場的意識流動。然而劇場最棒的不只是他當下帶給觀眾的現實抽離,更是離開後對於觀眾的心裡留下的餽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