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藝術在技術與社會之間的斡旋：C-Lab《超限社會》

自工業革命以降，科技與技術便以人類難以察覺與控制的速度發展。技術最初服務於人類，延至今日卻不難發現科技與人類之間關係的消長：科技為日常生活帶來便捷，人類卻逐漸為科技所控制、監視。「超限社會」為C-Lab台灣當代文化實驗場之年度展覽，策展人引「超限戰」一書中「不計手段將一切可用技術運用於戰爭中以達到目標」的概念，在展覽中以兩大主軸分別探討技術如何影響生活，以及當代藝術如何運用技術創造新的美學實驗。而回到此展覽中，當代藝術如何在「技術」與「社會」兩造之間溝通，與藝術展覽如何在嚴肅的議題之下扮演面對觀眾的中介角色，是本次展覽值得關注的地方。

以電影《第四公民》作為起始

由Laura Poitras執導的紀錄片《第四公民》為此展覽的線上影展選片之一，這部紀錄片揭露了2013年Edward Snowdon公開美國國家安全局等情報機構利用電信公司對人民進行非法竊聽的機密文件時所遇之事。其中，英國衛報記者Glenn Greenwald在密會Edward Snowdon並看到這些資料後，大嘆「雖然事關重大，一般人卻看不懂這些技術文件，但還是很令人毛骨悚然… 這件事波及範圍廣，事態嚴重。」史諾登的揭發使得監聽計畫之合法性受到大眾質疑與關注，而此展覽亦向公眾揭示了我們在日常生活當中不易察覺到的技術滲透，針對這些技術的運作方式進行解構。例如：作品《禁止演算法觀眾》虛構了一位數位語音助理，在即將被淘汰的前七天，向人類介紹如何不被演算法竊聽的方法。半虛構且帶有後設意味的敘事，向當今人工智慧、語音介面乃至於人機關係的發展提出叩問。鄭先喻作品《這可能是你》利用網路伺服器端應用搜集網路鄉民之留言，並就留言、帳號等資訊以合成資料技術與機器學習，產生一系列的假個資，以投影、熱感應紙輸出即時呈現。展場地板上印有假個資的熱感應紙隨時間堆積成一座座小丘，形成強烈的視覺性。作品《如果登月失敗》則以深偽技術製作美國總統尼克森宣讀為登月計劃失敗所預備講稿之動態影像，探討當今傳播媒體形式百花齊放的同時也讓假資訊難以被辨別；展場也設有互動裝置與報紙形式的文宣，供觀眾自我測試與更全面地了解深偽技術與這項藝術計畫的目的。

在展場一樓的作品中，除了就技術與人類控制與被控制的曖昧關係提出疑問，也有藝術家想藉作品討論藝術在技術與人類之間的角色，並對人類的未來發展提出洞見。作品《我提問》以網頁與觀眾互動，邀請觀眾與人工智慧一起討論何謂藝術。在這樣的形式下，觀眾似乎得以與人工智慧在同一個位階上互相交流對於「藝術」的想法，藉此探討人機共同進化的可能性。另外，德國藝術家Theresa SCHUBERT的藝術計畫《（吃）我的肉》大膽地跳脫以人類為中心的思考方式，透過生物技術培養自己的肌肉細胞成為培植肉，打破了人類與動物間既有的食物鏈規則。藝術家余政達的作品《FAMETAVERSE》則與HTC Viverse合作，將過去藝術家以虛擬網紅形象「亞洲榴槤大亨法咪咪」所製作的作品重新檔案化於元宇宙平台上，提出未來社群連結與媒體展演之間發展的可能性。

背對超限的未來，擁抱當下與過去

班雅明針對保羅克利的畫作《新天使》在其著作〈歷史哲學論綱〉中曾提到：「她的臉朝著過去。在我們認為是一連串事件的地方，她看到的是一場單一的災難。這場災難堆積著屍骸，將它們拋棄在他的面前。天使想停下來喚醒死者，把破碎的世界修補完整。可是從天堂吹來了一陣風暴，它猛烈地吹擊著天使的翅膀，以至她再也無法把它們收攏。這風暴無可抗拒地把天使刮向她背對著的未來，而她面前的殘垣斷壁卻越堆越高直逼天際。這場風暴就是我們所稱的進步。」人類世的誕生，歷經工業革命，科技與技術的迅速發展的同時，許多物質以及非物質層面的問題也逐漸浮現。展覽中，嚴肅的議題得到親近生活的文本與生動的形式包裝。《超限社會》透過藝術作品，提供多種對技術與社會之間關係的視角讓觀眾有所觀察與體驗。而當代藝術在其中的角色，應就如同班雅明對於新天使的概念，背對著超限的未來，在第一時間帶領我們擁抱當下與過去的一切。

參考資料

莊偉慈 - 《超限社會》展覽手冊

童詠瑋 - 超限的是社會還是藝術？C-LAB 2022年度展覽「超限社會」：https://artouch.com/art-views/art-exhibition/content-86190.html

第四公民： 震驚世界的「史諾登事件」，就從一封匿名郵件開始！為何史諾登決定挺身而出當「吹哨者」？ - Giloo - https://giloo.ist/video/124?episodeId=127

班雅明 - 歷史哲學論綱 Über den Begriff der Geschichte, 19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