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場有別於影像的特點――《職男人生7:有夫之夫》
Author: Tommy Okami, 2023年01月12日 03時32分
評論的展演: 《職男人生7:有夫之夫》
平時沒有觀賞劇場的習慣,因為以往認為看電視連續劇或是看電影擁有更優質的視聽體驗,何必花更多的錢看舞台演員和不真實的佈景,拙劣地再現戲劇文本、模仿戲劇文本呢?
不過近期看了《雪姬來的那一夜》與《職男人生》之後,我對於戲劇劇場的認知稍稍改觀。雖說兩者的劇場依然遵照著文本在進行,但是它們在文本以外的東西如道具、燈光、肢體動作等等都有帶給我打破文本框架的感覺,尤其《職男人生》讓我體認到劇場有別於影像的可貴之處,也是我接下來要大灑文筆的東西――不可複製的現場性。
我覺得若非得要再現文本的話,「電視連續劇」和「電影」這種載體一定比「劇場」還要優秀且吃香:演員失誤可以卡掉重錄,直到達成近乎完美的演出;用濾鏡與影視特效搭建一個炫砲且趨於真實的場景與世界(即使賽博龐克的世界觀有著現代無法抵達的高級科技,也能透過特效搭建出不違和的未來世界舞台);雖說觀眾只能盯著長方形螢幕內的演出,但是螢幕內的真實演出並沒有像劇場一樣受到舞台空間的限制,可以透過運鏡與分鏡延伸,幫助觀眾想像、推理場景空間,講得浪漫一點,就是帶觀眾走進框架內的電影世界;鏡頭可以化作觀眾的眼睛,靠近演員與物件,比起觀賞劇場只能看幾個小點在舞台上活動。
舉了這麼多連續劇與電影的優勢,你可能會想:各方面都輸的劇場,究竟還有甚麼優勢?
在新興媒介發光發熱的同時,舊的媒介便會開始進行自我反思。當攝影出現之後,這種情況也在繪畫領域發生過;同樣地,自從1888年有了第一部電影的誕生,人們開始反思劇場的特性究竟是什麼?劇場藝術的哪些要素才是不可替代的?
於是人們得出了一個答案――不同於複製或可複製的現象,「現場性」才是劇場的特點(引用自漢斯-蒂斯‧雷曼《後戲劇劇場》)。
劇場有別於已經拍攝好的電影、已經寫下來的小說,它是做為此時此刻正在進行的過程而得以完成的。因此我認為劇場若想完成演出本身就有難度,即使經過無數次排練仍有出包的可能,然而就是因為其難度,才能感受到劇場藝術的「稀缺性」,深切感受到表演者的真誠與背後堆疊的努力。
舉個例子,曾經有影音創作者拍攝「網路迷因(meme)變成現實生活」的影片,而我卻不覺得有比原本的迷因好笑,有時鏡頭還會特寫聽聞笑話的那方的表情,看得我是十分尷尬,就像是撥放罐頭笑聲我就要跟著笑一樣。於是我花時間釐清這份感受,並得出一個解答:搞笑的對話可能被重複錄製了好幾遍,而且對話不見得是連貫進行的(分開錄製),所以覺得很虛假、不好笑。當你要跟對方講笑話時,本來就不會因為自己表情跟語氣不夠滑稽、對方聽聞後反應不大,而重新講一遍。
然而《職男人生》所表演的「漫才」正是一種需要「裝傻的搞笑角色」與「正經的吐槽角色」一搭一唱的喜劇表演形式,若是用影音錄製的方式呈現,恐會失去對話的連貫性,進而導致觀眾喜悅的情緒消失。然而因為是現場演出,才讓搞笑變得有臨場感、真實感;對答如流的對話,也讓觀眾在觀賞時不會想到「段子是事先排練好的」這件事情。
上述還有一則命題尚未解決:劇場藝術的哪些要素是不可替代的?在《職男人生》中,我想特別介紹兩種要素,一是肢體動作,二是燈光。
演員用嘴巴訴說台詞的同時,肢體動作也相當豐富且巧妙。很喜歡第三段「籃球短劇」耿賢的某個不起眼的動作:當教練要跟一名建功的球員擊掌時,他自己也默默把手舉起,意識到教練根本沒要鳥他便迅速收回去,伸手到收手的過程不到3秒,當重點聚焦在搞笑的對話時,觀察到額外的資訊讓我覺得有樂趣;還有第五段「森量漫才」阿量的某個細微動作:當他調侃自己「此生無憾了,可以拿去燒了」的時候,便將雙手交叉在胸口前,身體往後傾斜,讓我得以連結到他所描述的意境,「笑死」。總而言之,肢體語言的融入,讓搞笑不是只有靠文本來支撐,會感覺好笑不只是因為寫手寫得好,演員的表現與投入程度也會是有不有趣的關鍵。
豐富的肢體動作,無論浮誇或是細微都能勾起我笑點。圖片來源:面白大丈夫臉書
另一個劇場藝術不可替代的要素則是燈光。第六段「忘詞短劇」便是利用開關燈光的手法,切換「排練前」與「正式排練」的時空。當正式排練時,演員忘詞導致無法推進劇情,燈光就無預警暗了下來,有種莫名的喜感,這種黑掉的搞笑手法就很像動畫中的主角受挫,於是動畫播到一半突然宣告全劇終,接著播放謝幕名單一樣無厘頭。
光是使用燈光就能有喜感。圖片來源:面白大丈夫臉書
我所欣賞的劇場,就是能適度脫離戲劇文本所帶來的限制,在道具、燈光、肢體動作帶來視覺饗宴與認知震撼的劇場,製作團隊兼演員的面白大丈夫,令我對無論劇場方面還是大眾娛樂方面,有了新的選擇與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