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館作為行動者:吳瑪俐《盪》個展
Author: 李欣諭, 2023年06月22日 03時21分
美術館作為行動者:淺談吳瑪俐《盪》個展
走進一樓展間,映入眼簾的即是一座座類似大型文字的盆器,盆器裡鋪滿著濕潤土壤,而台座表面因土壤的分布不均,呈現出一種自然、具有變動性的狀態。當我試圖靠近這堆文字中,視線卻瞥見牆上的一段出自於末日松茸的文章節錄:「當我們以為在這受控制的世界裡已一敗塗地,蘑菇自由狂放的生命力卻是一份禮物,也是一條指引。」,然而在展場的另一端,館方立了一個告示牌,牌子上寫著關於認養土壤的時間及資訊,鼓勵民眾將作品中的土壤帶回家栽種,藝術家將環境永續的概念融入創作,體現了作品和環境其中不斷轉變的新意。回想末日松茸的這段文字雖然在展間中的角落,稍不留意就會錯過,卻大大地回應這整件作品,並且凸顯出了人與自然的多方關係。
沿著階梯慢慢地走向二樓,看見了一樓作品的全貌,文字所組成的句子是:「重建一立方公分土地需要100年」,也就是這件作品的名字。藝術家先是以微觀的敘事視角,從開始踏入一樓展間只看得到熟悉的土壤,抑或是知道是文字卻不知道內容的那些模糊文字身影,再到宏觀的敘事視角,抵達二樓時強烈的視覺張力和精確的中文傳達力,再者旁邊的作品《偽裝-挖土機》,看似無俚頭卻用玩具挖土機向展牆上挖出一個洞,像是在抵抗某種堅固的體制,而這種抵抗帶來了無限的可能性,似乎同樣呼應了《重建一立方公分土地需要100年》這件作品,不斷地摧毀後又重新建構。而後面的展櫃裡以相片展現的方式,排放著《重建一立方公分土地需要100年》的創作過程,藝術家在各個地區與當地的農民一起合作蒐集土壤,使藝術不僅僅是紙上的符號,而是走入地方生活,讓人們重新意識周遭的自然之美,在此藝術家為地方和自然之間的橋樑。
《重建一立方公分土地需要100年》
《偽裝-挖土機》
接著在《巴魯巴》這個作品中,藝術家將過去所書寫的書《巴魯巴》,一本大人和小孩都可以看得懂、關於介紹現代藝術的書,一頁頁從書本上撕下來,而後將撕碎的紙片放進碎紙機裡再次絞碎,留下來的紙屑幾乎看不出原本的字句。由於藝術是不斷在變動,藝術家將過去所建構的現代藝術史再次摧毀,似乎也在對抗固有的體制。時至今日,龐雜的當代藝術確實很難去定義,就像是在定義每一個人的風格一樣。而在其旁邊的作品是《新莊女人的故事》,空間中的針車聲環繞四周,影片中以女性口述歷史的形式,述說過去在紡織廠工作的經驗,透露出當時對社會環境下的無奈。此件作品中的針車聲與《巴魯巴》影像中的碎紙機的聲音重疊,先是以破壞/解構藝術史的行為,再到車縫機將這些破壞後的裂縫填補起來,兩件作品之間的對話關係,營造出某種新生代的新意象。
吳瑪俐所著《巴魯巴》
在錄像作品《帝國的滋味》裡,訪問了六位在不同年代移居旗津的「滋味」提供者 ,有的因為帝國的戰爭、全球化或是為了謀生,來到了高雄這個地方,製作及販售美味的故鄉美食給人享用,而這些錄像遍布在展間中,就像他們各自來自不同的地區般。而在錄像作品前擺了吃流水席的桌子和椅子,桌子上擺了餐盤,餐盤裡有筆和一張圖畫紙,這是藝術家與民眾共同參與的計畫《什麼叫味道-食物與遷徙的故事》,邀請民眾將個人的家常菜畫下來,並且敘述這道菜和自身的關係是什麼。旁邊的展牆上展示著民眾的繪畫,驀然大眾從觀眾的角色轉變為藝創作者,人人都可以是「滋味」的提供者。再者,我很喜歡藝術家在《帝國的滋味》上,用一種隨興的排序手法,以及在《什麼叫味道-食物與遷徙的故事》中,以流水席的方式呈現,流水席既令人想起過去節慶時的歡樂又喧鬧的回憶,亦象徵隨時都可以變動的狀態,因為每個人在不同時期時用的食物也會有不同的味道,而觀者在大紅色的圓桌上描繪屬於自己的食譜時,也會因而觸動到過去種種的回憶。
《什麼叫味道-食物與遷徙的故事》
位於展場中間的《盪2023》,鞦韆上疊滿了碗盤,下方散布了破碎的碗盤,不禁令人不安上面堆疊的碗盤,似乎可以預知到稍有動靜,碗盤就會墜下摔破。而另一座可以讓觀眾乘坐的鞦韆,架設在展間的正中間,支撐的鐵鍊鎖往上延伸至高美館挑高的天花板上,藝術家希望觀者藉由盪鞦韆的方式,以另外一個視角去看作品,用遊戲的方式感受美術館,觀者在展間向前又向後擺盪,同時這也讓觀者成為了展演對象。這件作品我很喜歡,雖然在駁二街頭和學校裡看過類似的作品,但是藝術家在高美館嚴肅且莊嚴的場域,突破了既有的展示形式,像大眾展現了藝術的多樣性。
《盪2023》
《盪》展覽空間局部
綜觀吳瑪俐《盪》的個展,開頭以諾大的文字盆栽,像是在警示大眾一般,到最後《盪2023》,像是回歸到小孩的視角,以遊戲的方式與大眾互動,其中在展覽中可以發覺藝術家多圍繞在環境、地方文化與人文,並著重在與人互動的方式創作,以及在破壞和重構之間,為我們提供了觀看藝術的新視角。當我離開展間時,腦海裡不斷在思考一些事,而這時看到前方的牆上寫著:「當你真心渴望,整個世界都會來幫助你。」,回應了我腦海中的所有問題,在此美術館作為藝術的行動者,進而讓大眾與藝術產生連結,煥發對生活的新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