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人自擾，耐人尋味：新竹241藝術空間《仿真生活》皮耶希克索杭（Pierrick Sorin）
《仿真生活》@ 新竹241藝術空間
 

週六晚上驅車前往新竹，凌晨抵達，在主打”創造完美沉浸式偽出國”的岩盤浴店選了八小時方案，淺睡一下，隔天滑疊觀看一檔快要結束、由張君懿策劃的展覽《仿真生活》。展覽中，主打的不是嘗試呈現完美，而是更著重於揭示被日常遮蔽的”真與偽”，甚至刻意地展示破綻，也沒有如現在主流”打卡”式展覧的沉浸式裝置，作品不會要求觀眾掉進去裡頭，而是讓觀者在一個距離下去審視眼前的仿造與演譯。策展人邀請了不少外國的作品，例如法國藝術家皮耶希克索杭（Pierrick Sorin）、朱利安佩維厄（Julien PRÉVIEUX）的作品皆在這次展覽在臺灣展出，所以在這一點上或許也有達到岩盤浴店”偽出國”的概念。

展覧入口迎接我們的是一個穿著大衣哼著歌的小人，來黑膠唱盤上踏步，這是皮耶希克·索杭一件名為「向賈克·大帝致敬」的影像裝置作品，他扮成賈克˙大帝（Jacques Tati）電影裡的經典人物于洛先生（Monsieur Hulot），用一種古老的光學原理**「佩珀爾幻象」（Pepper's ghost），即是利用鏡像折射的原理，造成影像與實體物件融合的效果，這是影像裝置最原始的策略，也常見於迪士尼機動遊戲的造景。藝術家在一人分飾多角偽訪問節目錄像《浩斯帕伊大道261號，巴黎14區》中也有提到他的作品常受到兒童文學的影響。訪問中提及他的另一件錄像作品（是次展覽沒有展出）: 一個人從電視走出來成為全息投影的人，電視的尺寸比現實的小，所以走出來的人理所當然會像是從小人國出來的，就像是《查理與巧克力工廠》中其中一個頑皮的小孩麥克衝進了電視傳送器，最後被傳送到電視，但走出電視結果變成了小矮人一樣。在門口另一件錄像作品《晨起》以自拍的方式呈現他每天早上都承諾自己「今晚一定要早點睡」，然後每天看起來總是睡眼惺忪、沒有睡飽，不斷地自責自省，反覆地沒睡飽並重覆作出相同的承諾，正如唱盤上的小人永無止盡的走著。或是呈現一種挫敗的哲學世界，但于洛先生仍輕鬆愉快地哼著歌，讓我想到樂團My Little Airport《西西弗斯之歌》的歌詞。

歌詞敍述西西弗斯受到諸神嘅懲罰，要不斷推一塊巨石上山，每日都要重複這種徒勞無功的工作，直到永恆，後人有一個講法，說諸神並不是用「推石頭」懲罰西西弗斯，而是用觀念，用「我永世都要推石頭實在太慘」的觀念懲罰他，西西弗斯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用享受這個過程去否定諸神對佢的懲罰，於是便能感覺到自己是快樂的。

《淋浴中的詠嘆調》（2019）是受法國南特伏爾泰飯店之委託製作，藝術家扮演著唱歌劇 的小伏爾泰，而指揮家則是瑩幕上的小狗，每當小伏爾泰唱錯，全息投影小伏爾泰便會遭受淋浴設備淋水的懲罰。簡介提到，原作為結合全息投影和淋浴設備的裝置，但此次展覽很是可惜，不能看到影像裝置的實體，只能以錄像形式呈現。但也同時帶出了受場域影響的影像裝置在複製、搬運、收藏時面臨的問題與困難，我們只能經過工具盡力去傳播，並嘗試滿足於擬像的擬像。

在藝術家的作品不乏看到影像的重製，例如電視不斷轉台，但是演繹者都是同一個人飾演30多個不同的角色，低成本的製作與拙劣的演繹，他的作品𥚃能看到對賈克大地、候麥等導演的經典致敬的痕跡，讓人想到電影《Be kind rewind》的錄影帶店店員自行重製經典電影的情節。每個角色都是同一個人尤如一場終究注定處於絕對的孤獨的自我察覺、自我對話的行為，亦如同藝術家所說外在世界是不存在的，全是想像出來的。

他信奉認識論，亦即是所有事物都仰賴工具誕生，但在他的媒體作品中，不會要求觀眾戴上穿戴裝置，觀眾不用戴上觀落陰的紅布（VR眼鏡）就可以看到有趣的幻象、利用光學原理製造的魔法，藝術家更自謙稱”藝術家和在街頭表演魔法的藝人沒兩樣”。他在自己的作品與隔絕觀眾的玻璃玩了起來，玻璃窗的反光，映在上面的倒影也是觀眾互動的一種。他裝置內的小人演員也偶爾會看向觀眾，像是在等某個導演給[它/他]下指令一樣，刻意透過眼神召喚景框外、畫面以外的存在。

而在電腦景框外的我，在黑掉的電腦螢幕看見焦急著要上傳文字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