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瑞恒：滑行GAME

評論展覽：蔡瑞恒：滑行GAME

六月二日晴朗的午後，趕在檔期結束的前一天至位於台北市內湖區的一日藝術參觀藝術家蔡瑞恒的「滑行GAME」。進入藝廊空間，先是看到孫培懋曾在台北當代藝博展出的大幅油畫作品「眾神樂章」，靠在牆邊的畫布墊在還未完全拆除的氣泡布上方，沒想到竟還能看到這件作品，尤其在這樣的狀態下。放在地上，沒有打燈，像是無意間擅闖了電影明星的化妝間，看見他還沒梳整好造型，很唐突，沒有預期要見人，甚至有些赤裸的狀態。雖說少了迎合視線水平高度的展呈，少了均勻明亮的燈光，還多了稍微影響畫面的氣泡布，眾神的樂章在沒有聚光燈、沒有高高在上，由氣泡布搭建的舞台上展開。

先是參觀完位在一樓的「大人物書店」，進入了地下室的展間，蔡瑞恒的作品就在那裡，展場的空間並不大，比較特別的是有一處通往一樓的逃生梯，逃生梯的凹槽剛好成為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值得一提的是，展場中的燈光大致分成兩種，展間左半邊所展示的主要為大件作品，都是燈光只打在作品畫面上，而右邊則是讓光線均勻散佈於牆面，小件作品加上光的位置，使得展場因為兩種不同的打光方式，呈現出右邊明亮左邊昏暗的樣態，左右兩側的量感達成一種微妙的平衡。前面提到的小小獨立空間裡則是從一樓垂吊一顆黃色鎢絲燈，這是一個相當有趣的安排，黃色鎢絲燈難免會給人一種夜間、溫暖的錯覺，置放在一個藝廊展覽空間中顯得有些突兀，比起展覽空間更適合在居住環境裡，燈泡的位置也向是為了轉角處的照明而設，可當觀眾走近才會發現那裡沒辦法再更進去了，只是一個為了逃生梯而設的小空間，而上方透出的來自一樓的自然光，更是與黃色鎢絲燈暗示出的夜間錯覺相衝。

蔡瑞恒原先就讀理工相關科系也能從他的作品中嗅出一絲絲「非科班」的氣質。蔡瑞恒大膽卻又巧妙地運用了壓克力這項媒材，狗、液體、速度似乎在他的筆下都有各自「其他材料不行，非得是壓克力」的態度。

這次展覽中的作品，相較於之前，畫面中的狗似乎從某種厭惡、恐懼的狀態中逃跑，轉而變成不是那麼單純在逃，而是在追逐什麼，或是說從某種在哀號、哀嘆的氛圍中，過度成因為興奮所發出的嚎叫。也能看出這次的作品在媒材的處理上變得更加得心應手，畫面的質地也從相當程度的濃厚混濁變成薄透混濁，壓克力的透明、不透明、半透明以及自動技法有了更和諧的安排，以作品。受驚的朋友」為例，綠色小狗跳入水中所濺起的水花，蔡瑞恒並未使用噴灑、滴流這類的手法，而是用筆觸一筆一筆作出水花濺時的每一束水柱和水面上的漣漪。

在之前的訪談中，蔡瑞恒曾說過，他繪畫的狀態常常是先完成背景才把「不良品」放在上面，就像是主體世界和他的世界觀。作品「賽車手」中，畫面中最紮實的物體除了狗狗頭上戴著的藍色棒球帽，就是三棵在遠處被風吹得倒向一邊的樹了。狗的身體、歪向一邊吐出的舌頭、握著方向盤的手以及手裡的方向盤都比那三棵佇立在遠方無法辨識的風景裡的樹更輕更透，主體和世界觀的界線以及存在感變得模糊，賽車手眼神裡或許是對於速度的狂熱、也可能像蔡瑞恒訪談中提到的逃跑，為了「逃避」逃跑，而將逃跑變作某種遊戲姿態，逃避在現實世界中「無能者」所面臨到的厭世，無論是鑽進駕駛座、跳進水裡，還是在超越時空的賽道上狂奔，似乎都無法脫離被破壞、輾壓，最後成為淤積在畫布上的一攤顏料的命運。

混亂和接近滑稽的畫面呈現出蔡瑞恒試圖重組的某種衝突的心理狀態，不論是「衝出池膜」中反而像是蜷縮的狗，像是去除狗皮的一塊肉；還是Hotdog #5中，明明應該舒服躺在沙發上的狗，卻四肢扭曲、瞪大眼睛、還吐著長長的舌頭一點都沒有悠閒躺在沙發上的感覺，對蔡瑞恒來說，創作更像是一種自虐，像是一個像是吃飯一樣的慾望，他需要這樣的行為來滿足自己，如同他作品中的猙獰以及在狂喜和痛苦間不停往返，從原本很大程度的發洩，到這次個展中更多面向的展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