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神殿》 慾望的想像

明日和合製作所《肉神殿》2023年版，由洪千涵與黃鼎云聯手，在C-LAB的大草坪上半球體的DOME內演出，半圓的蒼穹加上鏡面的地板，觀眾隨地而坐，一女二男的表演者全裸出場，聚集在球心的360度攝影機前，然後影像即時以360度投射在如星體般的蒼穹上，呈現在觀眾面前的是巨大的私處特寫、是肉體間的交錯橫陳，是演出者猙獰的群魔亂舞，演出者會橫跨過攝影鏡頭，巨大肉身鋪天蓋地，在觀眾面前展開。

DOME這個場域造成的視聽感受，的確遠遠大於其他場欲，像是周東彥的《霧中》，透過VR影像呈現，保留了觀賞的私密性，但《肉神殿》有真實男體女體的肉身，同時又有了影像的聚焦，如同在天文館觀看星體，卻觀看自身對慾望的想像

關於裸體的演出，台灣一直沒少過，也不斷進化，北藝大法國導演Franck Dimech有一檔《Preparadise Sorry Now》，學生集體全裸演出，或是台藝大出身組成破空間的江源祥，或是到高雄演出的法國編舞家Olivier  Dubois，帶來18位全裸演出者的《悲・慾》、李貞葳的《孤單在一起》，亦或是Eiko & Koma等等，但總是透過舞台燈光，鏡框的距離，有了相對安全的距離。

《肉神殿》不同，全裸表演者就在觀眾身邊，離觀眾一兩公尺的距離，有著親密感，卻又有著集體的制約。然而最後的防線是影像，毫不隱晦開誠布公，即使整體的演出充滿著三人的身體動態，但少見多怪思想不純的我們，所看到的重點仍然是私處的巨大特寫投射在半球體的星雲之中。

即使經過帕索里尼《索多瑪120天》、大島渚《感官世界》的洗禮，這個演出仍舊大膽挑釁，大島渚在挑選感官世界女主角時，要觀察陰毛的生長狀況與分布範圍，因為鏡頭的大多數時間會停留在那，《肉神殿》也是如此。

為什麼是兩男一女？是明日和合三位主創的投射？還是因為「嬲」？為什麼是三位，而非偶數？現場活生生的裸體與漫天影像的數位裸體，究竟那個吸引人？真實的裸體平常少見，影像卻天天可見，但表演者對著攝影機表演，造成疏離的效果，穹頂全視角放大的影像，卻有著親密性，在這樣的空間中同時並存，感受卻介於《索多瑪120天》與《感官世界》兩種極端之間，不暴力不色情，卻刺激著我們對於慾望的提問。

在藝穗節看戲大隊時期，也有一齣全裸演出，同時也開放願意全裸的觀眾免費入場，座位區還增設害羞區，提供給不願意身邊有全裸觀眾的參加者。演出那幾天警察站崗，運氣不好碰到連日大雨，我看的那天入場時下雨，演出開始之後雨停，夏夜晚風，看著台上全裸，身邊觀眾也全裸，突然發覺黏濕濕的衣服好累贅，若能天體看演出，是多麼舒服與自在。

人本來就身無長物來到世上，走時也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卻終其一生穿上禮教束縛。說得容易，三位演出者即便心態正確，要如何調適面對，這不盡然只是全裸的表演，還包括了身體的鏡頭特寫。大約上世紀八零年代，COMME des GARCONS的服裝設計師川久保玲開始一系列關於黑的創作，她的模特兒並非世俗所認定的美，挑選長非常有性格的長相，看過有紀錄片訪問模特兒，如何面對觀眾與攝影機之眼，桀驁不馴的模特兒說她一邊走著快速又性格的台步，一邊對著觀眾「fuck you, fuck you」。

三位表演者高詠婕、曾智偉、楊智翔，都在各自領域有著優異的表現，我只認識高詠婕，在藝穗節拿下「舞蹈中的舞蹈」，那時的作品也是將人體包裝成賣場的冷凍肉品，將空間處理的極為當代繽紛。後來在新人新視野的演出中，將整體畫面處理的猶如波希的《人間樂園》。從小習舞，天生練家子的身材，繼續往戲劇所深造，打開更寬廣的表演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