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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是說民主?Eureka 2.0《 抬轎》

魏琬容 | 發表時間:2020/07/26 19:54 | 最後修訂時間:2020/08/06 17:38

評論的展演: EUREKA! 2.0 發現衛武營

衛武營榕樹廣場上,放著一個竹製神轎,轎上綁著手機,路過的民眾三三兩兩圍著看,等待事情發生。這是Eurika2.0《抬轎》的參與式演出,觀眾可參與「問事」、「抬轎」和「解籤」三部分。

 

問事

 

演出時間到,《抬轎》創作者們一一出場,先邀請現場所有的觀眾聚攏過來,透過動作、手勢,「讓心意通天,和神明溝通」。而後,他們邀請欲問事的民眾在一旁排隊等待,輪到你時,《抬轎》團隊會派出一人詢問「你想要問哪方面?」,再一次帶領你一起作祈福通天的動作,祈福動作做完,一旁公共鋼琴有人彈了幾個音,抬轎的四人開始扛著轎子,前後左右移動,轎子的軌跡會投在螢幕上,再轉化成文字,所得到的四個字就是籤詩。

我得到的四個字是「迄汀迺之」,得籤詩後,我被帶入問事亭,內有耳機和麥克風,戴上耳機,耳機另一頭有一群解籤人,幫助問事的我釐清疑惑 。


解籤


在談解籤之前,我似乎得停下筆來,先說說衛武營的建築。

一般劇院建築老老實實的把大廳蓋在地上,但因為高雄的烈日豔陽,衛武營建築師法蘭韾.侯班(Francine Houben)把「大廳」提高到二樓,地面層讓出來,變成通透的空間,在這通透的地面層,衛武營的建築提供遮蔭,讓民眾可以躲避烈日享受微風。從二樓大廳層的天井往下看,能見到地面層的人們走動,卻聽不見他們的話語聲。

圍繞著天井,團隊建造了數個解籤亭,想要參與解籤的人可以在亭子前依序排隊,解籤人可以透過天井看到底下問事亭(以及問事人的頭頂)。解籤組有四個人,三位是觀眾,一位是《抬轎》團隊,問事人所求得的四字籤詩會由跑馬燈顯示於牆面上。

四位互不相識的人,如何幫素昧平生的人解籤、解決疑惑?

解籤亭的桌上,放有示意圖,比如「藝」字,可圈出成「草」「云」等元素,但真正開口解籤,還是需要一點大膽、一點互相配合,擔任解籤人,我感受到其他人的微微猶疑,而後逐漸放膽七嘴八舌給建議。

抬轎2

抬轎1

圖片提供|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

 

抬轎

 

除了問事和解籤,另一個能參與的部分是抬轎。轎子需四人抬,想體驗的民眾,可以加入和三位團隊成員一起抬轎。在抬轎時,雙手不能扶竹竿,因此必須專注感受轎椅移動方向,不然就會脫隊,或是摔倒,在外面看,覺得看起來輕鬆好玩,真把轎子扛上肩,才知道力道拿捏不容易,若無法跟著其他人的節奏,轎竿子會一直撞著肩頭。

 

空間運用與公共鋼琴


空間運用是「抬轎:解籤」的亮點。Eureka 1.0 《抬轎》2019年在布拉格劇場四年展 (Prague Quadrennial)演出場地是一個展覽空間,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同一個平面,2.0版善用衛武營的空間特性,地面層「問事」,大廳層「解籤」,於是「幫你解籤的人在你頭頂看著你」這個空間關係,隱隱然扣合「舉頭三尺有神明」俗諺,也因為衛武營的空間特性,讓「問事」「解籤」原本平面化的生活經驗(畢竟在廟裏頭解籤問事多半都在一樓),有了另一維度。

公共鋼琴的運用,是2.0版的另一個亮點。衛武營的公共鋼琴漸漸打響名號,2.0版演出地點就在公共鋼琴旁邊,若要完全忽視鋼琴說不過去,但真要「結合」鋼琴,豈是容易的事情?畢竟這是一個關於民俗儀式的演出,任意引入(可能很不搭的)鋼琴,說不定會成了作品的致命傷,但團隊選擇把鋼琴音作為「在這個地點,有事情要開始」之暗示,是個聰明的作法。

 

給創作者的一些問題


觀眾選擇參與到什麼程度,是很難預測的。

當天我選擇扮演一個非常投入的觀眾,在聆聽解籤時,我完全配合解籤人的話語,解籤人詞窮時,我立刻補話。但,如果遇上堅持找麻煩者,或是過度投入者(比如解籤人可能是胡謅,但問事人一五一十照單全收),如何保護觀眾,確立界線(或是說,主創團隊可有劃下界線?),是我想問主創的第一個問題

主創團隊提及本作緣起乃是某次創作會議上聊到台灣的民主時常有候選人宣稱神明托夢進而宣布參選,主創團隊試著問當人們(因為儀式)而集體行動,並將這「集體現象」描繪成「神的意志」時,會不會是一種「另類民主」(註一)?

這裡我們遇上了一個暗礁:民主不僅僅是「多數決」也不僅僅是「選舉」,民主運作的背後有公民社會、自由思辨等等條件,多數決僅僅是民主的一個面向,把對於多數決或選舉的探討,直接描述成對「民主」的探問,有概念混用的危險。

一方面,主創團隊創作緣起是「傳統宗教和現代民主是否其實沒有距離這麼遠」,另一方面,主創團隊開放參與,鼓勵每個人能組織各自對作品的理解。在開放多種參與的情況下,每個人的體驗都可能天南地北,可能觀眾只是抱著「哇,好好玩」的心情來體驗,觀眾所思所想,可能壓根與主創團隊想探討的問題沒關聯。如果觀眾完全看不出來《抬轎》跟民主的關係,對於創作者而言《抬轎》還會是一樣的作品嗎,這是我想問的第二個問題。

不過,如果主創團隊真的放手允許觀眾各自解讀,反倒「很民主」(不依靠權威的、允許個人解讀的)

創作源起跟創作者的開放態度,看來都跟「民主」有關,但其實概念並不ㄧ致,前者關於選舉與多數決,後者是詮釋的自由,如何統整作品所觸及的幾個跟民主有關的概念,則是我想問主創團隊的第三個問題,整體而言,2.0版的《抬轎》相較於布拉格版本,在各方面都進化了不少,不知抬轎3.0會走向何方。



註一:文字摘自衛武營七八月節目指南〈求神、問事、解籤,在看似解惑的目的下,更多的是相互的關懷與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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