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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超渡,我們仨—評《我知道的太多了》

Author: [2016評論人] 何定照, 2016年05月29日 19時06分

評論的展演: 驫舞劇場2016全新製作《我知道的太多了》


圖版提供|驫舞劇場

看過劉冠詳《我知道的太多了》的觀眾,大概很難不印象深刻。就算不被劉冠詳描述至親之死的方式感動,或對舞中融合影戲、音效剪接、多媒體、舞台變化的表現無感,恐怕也無法不注意到劉冠詳藉舞中人體幾近怪奇魔術、特異馬戲般的極盡扭曲,傳達出人類面對病/死之境時,那回歸到幾乎是原始、動物性的存在——對我來說,光是這些人體「實驗」,就足以標誌出該作的獨樹一格。

在舞作開始不久,舞者簡晶瀅展示的人體奇觀,便昭示了號稱作為最高等生物的人類,在死亡面前可以是什麼樣子。她雙腿打開成180度,靠著腳掌如蜘蛛般在舞台上快速爬行,造型活脫脫是來自恐怖電影的鬼怪母體。女性舞者在舞台慣於突顯的美麗陰性在此被徹底抽離,甚至連作為舞者的人體優美曲線也被解消,留下的只有醜惡、猥瑣的動物原形——簡晶瀅在此超越性別/美醜的極致人體示範,簡直令人心生敬意。

在驚心動魄的開場後,劉冠詳、簡晶瀅、林佑如三名舞者,隨著劉冠詳母親生前的錄音話語,開始家屬/病者/旁觀者(死神)間的拉扯與對話,呈現生者與病者漫長過程中變化不停的情緒:恐懼、慌亂、詰問、疲倦、憤怒,乃至老老實實地因應眼前一切。有時三人疊繞,彷彿將生者/病者/死者(神)的抽象糾纏關係具象化;有時劉冠詳不停擺正/打開簡晶瀅扭纏的身體,有如具現照顧者在病房內反覆撫平被照顧者的身體與情緒傷痛。

在一幕場景中,簡晶瀅倒立、雙腿打開,劉冠詳直視他生命的來處,固然是重現他曾為母親清洗陰部的記憶,也有如對自己情感的殘酷逼視。劉冠詳談及此舞曾回憶,他首次幫媽媽清洗陰部時,心想「哇靠!接下來我要看到我出生的地方了」。在「哇靠」戲謔用語下的不安,與劉冠詳先前為逝父編舞時,一再強調「父親過世當晚,我正與女友做愛」中透露的矛盾心情與隱隱罪惡感相互對應;似乎不擅用言語、得迂曲迴旋才能表達深層情感的劉冠詳,彷彿透過此舞,才真正能與母親、與自我、與負載的記憶對話,也才真正能為母親之死畫上句點。

在舞末,舞台上時而扮演病房、時而扮演生死甬道,並在劉冠詳擁抱人形(母親)不成、只抱到宛如「死亡的輪廓」的大塊白布,成了母子與死神「我們仨」歡樂和解的最後屏幕。劉冠詳母親在清醒時與兒子玩的「幻想我們在一艘船上」小遊戲所想像的情節,兒子如何當大副、操縱帆槳,迎向海浪駛往前方的話語,意外在自己仙逝後,成了為自己、為兒子、為生死憂懼超渡的最佳註解:「(船)一直往前……」。母子與死神「我們仨」歡悅前行的身影,在母親想像船隻不停前行的話語中,漸漸化為只剩母親一人,然而這時風平浪靜,天清月明,劉冠詳為母親獻上的輓歌與祭舞,不但超渡了母親與創作者本人,也療癒了生死與經歷生死之痛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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