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的不同實:簡談「圖像與機制2.0」
Author: Wei Ting Chen, 2016年06月28日 10時06分
評論的展演: 圖像與機制
序、談「圖像與機制2.0」
從展覽標題就可見對於感官世界的思考。
「圖像」一詞不單對攝影本身,而是談及眼所見之,
是人對視覺感知的物質再現(亦或成像),更是人與人流動的語言。
「機制」本為機械的構造或者工作原理,
而後延伸為社會或自然的內在組織和運行規律。
對筆者而言,是具有規則、律定的語彙。
將兩詞平放於兩端點為題,可見對談與來去的關係,
然而,
圖像在觀看後的意義,是否已滲透於觀者的主體中,還是存在於限制的觀看範圍內。
另外,就題名加上「2.0」,是更具玩味。
語義上,不單就展覽的延伸,而是一種整體的更新。
就展覽本身,環繞於「再現」,從展覽標題的設置上,暗示了「規則與再現」,
(此處所談及的再現並非攝影行為本身,而是影像作品的複製與再創)
筆者從展覽過程中,欲簡敘並歸納出四個課題。如下:
一、觀看的挪用
二、再現的狀態
三、美學的主體
一、觀看的挪用
此次展覽作品中,多見「挪用」的可能,從「翻拍」與「重組」的面。
創作者吳孟真兩次的展出,提供了兩種線索,一是日常的偶然性,二是挪用的對話性。
第一次展出時,就作品而言,是真實與虛幻的置入,而把日常語出,
關乎著「就地性」的設問與懷疑;
第二次展出時,以翻拍的型態進而構出第二層的虛實,近乎「幻影中的幻影」。
從兩件作品的狀態,筆者以柏拉圖的洞穴之喻為言,我們身處的世界正如囚犯所在的洞穴,
對於外在環境的觀看,是陰影火光,是真實所謂,或是折射出的幻覺。
因為攝影是一種經驗,而經驗本身為真實界的摹寫,一如曖昧間的位移。
吳孟真作品
另外,對於李承翰的創作,則是以多面為一面的重組,仿若蒙太奇的拼貼,或是碎片的遊戲。
引用蘇珊.桑塔格所言:
「照片的本質是它具備碎片的心靈狀態。當然,它本身即是完整的。」
照片是對所存的時刻的保留,似閃電的即時,似靈光的乍現,似必然的殘骸。
就多合而為一的狀態,筆者思考一件事情,
多種保存的碎片,組構為一片面時,這份真實是否為真。
反面而思,若面為真實時,布列松論及的「秩序」是否解構。
李承翰作品(照片於其頁面引用)
再者,廖建寧的創作上,亦是可以互文解釋,從投影出虛假的真實,
在實存與虛構中,同以桑塔格所提:
「攝影是一個呈現世界與自我之間固有曖昧關係的範例。」
它是模稜兩可的流動狀態,縱使一切有為如夢幻泡影,堆疊出來的真實性如煙縷遊蕩。
或者以人生三境界的過程般,
「見山是山,看海是海;見山非山,看海非海;見山仍山,看海仍海。」
層遞推演,由偽裝,而變成,後為擬像。
廖建寧作品
二、再現的狀態
此次創作者不僅從再現為表,進而在這表面中,解構與對話。
從柯鈞耀的作品上,再現的模式以雙重性進行對話。
投影是變動的,素描是靜止的;
影像是更迭的,書寫是直述的;
動態是彩色的,靜態是黑白的。
當再現停佇一方,而被再現的卻前進,類似疊影的狀態。
每一張臉都像過客,卻又雋永,恍如瑪格麗特創作中的推銷員型態。
引用蘇珊.桑塔格所說:
「碎片這種形式凸顯出事物之間的斷裂、空間與靜默。」
當我們記錄此刻時,實則寫下過去,當下如同白雲蒼狗般,消聲匿跡。
柯鈞耀作品
從楊雅淳的創作而談,可分成兩個部分敘述,而後歸結:
第一件作品,直見垂落的軀體,誠如碎片的遺光,是被擱置與破壞的型態。
去除了型態的軀幹,好像卡夫卡《變形記》中的主體,被忽視的聲音,卻存在。
楊雅淳作品
第二件作品,先是翻拍前展的作品,輸出運用了傳統超商的印刷。
去除了色彩形式的關係,保留了成品質樸的介面。
回歸最初實的觀看,日常性的,未矯正的,舒展開來的對望。
楊雅淳作品
其實,實際與創作者對談,
瞭解選擇的感性導因在於「空」。
這個「空」是空間的留白,停頓的空白,猶如作品的去色彩;
更是一種保存,禪學所談的「簡約之美」或者莊子所謂的「去形骸」,
看似解構的模樣,真正要觀見的,實為感官視覺的純然與物體形象的消弭。
從兩件作品的再現,實際不僅再現作品,而是轉一層的對話與綿延。
可不是「精神只有在不成為支撐物時,它才會自由。」
結論、美學的主體
對於「再現」而言,套用藝評家 Valentin Tatransky(1952-2009)所提:
「這些藝術家不只是暴露在圖像製作與再現的詭計之中……藉著對複製常規的
覺察並製造出新的、美化的圖像,他們也從再現的過程中創造了他們自己的想像
世界。」或許,攝影本身即是再現的行為,藝術家經由多層的解構與組構,
在柏拉圖的洞穴外,隱喻著實在界與形而上的議論,關乎自我與他者的。
最後,談與的是,展覽本身的概念性。
策展人汪正翔將多位創作者的作品聚合,談論視覺與規則的問題。
與其說是談論,不如說是挑戰。
展覽本身挑戰著慣性,展覽導論下的慣性以及市場經濟下的慣性。
觀看實是自身的幸會與奇遇,一同巴特所言:
「相片本身雖未因此變得栩栩如生,卻使我生氣勃然:這正是奇遇使然。」
策展錯置了作品的狀態與論敘,觀者在幸會間產生思考。
展覽提供的不是視覺的博物館,而是主體的回歸性。
再者,對於市場慣性的思考下,常落入一分為二的對立,
美感的主體落入了經濟體面,或者那個看不到的手,是基於操弄關係的。
所以,經由這次作品的對話,實在於衝擊與反轉。
誠如桑塔格曾言:
「沒有最後一張照片。」
在所有生成的階段下,觀者選擇與被選擇,在這個觀覽物的社會下,
現實早已退位,唯有持續面對與好奇,而能建立自我的觀看,亦是美學的主體。
參考資料
蘇珊.桑塔格《論攝影》
蘇珊.桑塔格《旁觀他人的痛苦》
強納森.科特《我不喜歡站在起點,也不喜歡看到終點》
約翰.伯格《留住一切親愛的》
羅蘭.巴特《明室》
趙建宏《後現代攝影挪用對原創性的詮釋》
Douglas Eklund 《The Pictures Gener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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