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凍的不frozen

《The Awake – 不 我仍清醒著》演出劇照        攝影｜陳藝堂         照片提供｜InTW舞影工作室

InTW作這個議題其實已很久了，從2014的起心動念，到2018的主動拜訪漸凍人協會，至2019在空總C-LAB的結合VR的沈浸式劇場，到2021-2因疫情而改弦易轍的線上改編影片版本，乃至今日2023七月炎夏終於（也是舞團成軍後的第一次）進入正式劇場的演出；要說的是，謝氏姊妹其中反映出的用心和精進，令人動容，而作品藝術的質地，也沒有為制式的舞台打倒！

大抵相同的製作和演出班底，這部作品有之前兩代迥異「媒材」的作品軌跡，但更多了清晰的敘述。如果先前是「裝置」、「影片」，現在是「劇場」的話，作品的敘事並沒有因「媒材」而鬆散掉，白話掉；相反地，大量運用了劇場的魔幻功能，在多年來舞團一向能招聚優異的協力夥伴的共創之下，這部起於「公益」、看似公益、卻絕不只是「公益」的作品，有了令人驚豔的成果！

依循了LAB時期從漸凍病友袁鵬偉詩集中金魚缸的概念生成的半弧形簾子圍成的室內，謝氏姊妹及舞台設計董育廷這回更抽象而藝術性地賞玩了許多剪影/光影的效果；小心精算是表面流動下不為人知的費工。第一代即有的舞者賴思穎精準的身體，才揭幕就吸引了目光，將此劇場版可以仔細觀賞的舞蹈需求，當下滿足。

曾從瑪莎．葛蘭姆技巧的謝氏姊妹的編舞，一向歡暢而濃郁入裡。影片版中曾同樣吸睛的踢踏、爵士出身的舞者彭俊銘一場與賴的雙人舞，誠如演後座談漸凍人協會理事長KiKi（屈穎）的說法：將一場變故之後，誰是病人、誰是自由人…的無言心境，表達地令人深思、動容。

當日，首演，之後，協會理事長一席同時作為病人家屬的觀後感，其實即已道盡了這部作品中的一切甘苦。謝氏姊妹卻有這樣的敏銳、細緻地捕捉，藝術地呈現。最神來之筆，個人覺得，是中段，在相對較SAD的雙人舞及輪椅男孩「最後一次去吳哥窟….」的緬懷和如今的奮力掙脫，以及一群人如group therapy集體治療直至如KiKi所描述的「霸凌」的地步，畫面突變成這一群人逐漸成列，在移動中，沿路撿拾室內的落地燈、盆栽、散落的氣球…..，你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或要往哪裡去？他們即不斷地行進著，轉眼已移動了一圈！超現實的慢動作，如在畫面中造景，又如在一個限閉的空間中，構築著自己的大自然、戶外.....。編創者在事後與我的交談中，解釋說是「陽光、空氣、水」。我則無恁相信是想像的奔馳…，在有限的禁閉中。

作品即是徜徉在這樣的自在和自由中。呼應著作品名稱的副標：「不，我仍清醒著」，非常切題！

在這樣不可言喻的美好之後，我不禁寫下：”A Philosophical……”試圖給作品下個落款，但卻是發現無解。果然，這是一個無法有解方的習題。但作者，或許眾多家屬、病友，也在其中作出了努力。編創安排一個不能免俗的掙扎布幔，但很快地，出於觀眾的預期，在一片場內全黑以為作品已結束了中，近觀眾席入口處，隨著一道探照光照束，一身形削弱的人緩緩入了內，沿路似要follow這光、踏入這個光，但一直不可得；末了，他來到場中央，扯開了簾子，一個人在內漫自獨舞，音樂悠然。

《The Awake 不 我仍清醒》演出劇照     攝影｜陳藝堂        圖片提供｜In TW舞影工作室

我想，這個作品、這個議題，給了很多的思索空間。在尚未能消化、訴諸言語之際，again協會理事長KiKi給出了很好的註腳：「生命最後是柔軟的，有一道光」。她說病會帶入無序的狀態，但這「無常」，也是人生的日常。「如何去inspire別人，make a difference」，才是重要。

這場表演看後，內心滿滿。謝氏姊妹在演後座談分享的初創時的忐忑，及一路走來時的成長、瞭解，及了然，作為觀者，我看得很清楚！也因此對於這樣的虛心、精進，謙沖不妄下斷語，十分感佩！從2016她們初試啼聲於藝穗節一醫療院所推出在台公開作品以來，看著她們歷經納豆劇場、全省各處海邊、廢墟、園區、藝廊、空總等非傳統演出場域，我或身親臨、或有幸分享影片，但這是InTW第一次進入正式的劇場。不論這是否符合她們理想的演出形式或理念，至少再一次證明了她們又戰勝了一種場地！我覺得可以記上一筆。另外對於這次議題的如此真實地呈現，我覺得可以再記上一筆！是以為記。

The Awake – 不 我仍清醒著
InTW舞影工作室
2023/7/7 7:30 PM
水源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