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志盛 【這 】 誠品 2015
Author: 文:談献華 圖:賴志盛 , 2015年07月04日 09時38分
評論的展演: 賴志盛個展─這
「我看誠品這一次巴塞爾,台灣藝術家帶誰?只帶一件賴志盛的小作品,是吧?」--吳季聰
台灣視覺藝術產業國際生存戰座談會中,吳季聰對誠品畫廊接近挑釁的質問 ,也點到了這一陣子廣受藝術界好評,賴志盛在誠品的個展【這】
在開幕的前一天我和李明學(藝術家,大學教授,藝評家,英歸博士,小弟不才我的國中同學)相約,提前到了誠品看大尾學長(藝術家的暱稱,本人沾光同為北藝出身,無緣的學弟,文後以大尾稱)的這一次個展,明學其實在展覽之間,就對大尾的這一次的展覽,興致勃勃的早就寫下了一篇簡評,下午相約,是為了他正在進行的文章做更多的資料蒐集,本人跟班一名,但也因為如此,當明學和大尾哥對話的同時,我站旁觀者的角色得到許多來自藝術家本人的話語,在看展結束之後的不久,開始看到在FB上許多藝評或是看展的感受,和當天聽到的話語和作品之間交叉比對下,卻讓我的腦中有了許多的問號,也興起了寫下對這一次展覽的想法。
當賴志盛看著誠品的平面圖…
在秦雅君於耿畫廊所策畫的展覽【為自已做的藝術】,大尾真的有夠大尾,用一卷直徑不過五公分的黃色膠帶,在超過耿畫廊六米的高牆粘上一段不長的膠帶,留下了作品「我標示空間」,以極輕的手法,強勢的宣告藝術家的絕對權力和存在。
不論是耿或是誠品,在台灣都是掌握極大資源的頂尖畫廊,當大尾透過藝術進行空間介入時,相信他對於他要進入的對象是經過很深入的觀察,同時也對藝術家和畫廊(環境)的角色關係,相信是有一定程度的覺悟。
大尾的作品在外觀上總是乾淨、克制的在低度的表現性上進行呈現,就連他對自已作品所寫下的文字,也給人哲學的想像,配合上詩性的視覺風格,作品無害的表情,優雅的留下處處禪機,但… ,真的是這樣嗎?透過觀察他作品的脈絡,和他的言談方式,小弟倒覺得他像是精準無畏的外科醫生,用他的作品一刀一刀的挖出埋藏在【這】裡的大哉問。
(Scene在英文中是現場、風景、事件,因此推論這個展和現地空間是極為相關)
第一刀:時間的存在---大尾:「這“一格“是為了讓其他的整體被看到…」
1989年在仁愛路的圓環,有一家書店賣著許許多多原文畫冊,被當時學習美術的學生視為資料天堂,轉下一個有著原木色扶手梯的空間,誠品畫廊在這裡創立,在品牌化和集團化的過程後,誠品畫廊經過幾次的搬遷,來到了位在松高路有著六年歷史的現址。
畫廊入門裡的一格方磚,被藝術家刻意的挑選出來,去除掉了腳步走過陳積的汙垢,還原成一塊石材,上頭沒有藝術家走過,沒有收藏家踏過,沒有畫廊和觀眾,只有將它製造出的石材廠和還原它本來面貌的藝術家碰過,擦去時間痕跡的抹布掛在牆上,做為藝術家介入的線索,在走廊轉角的草稿“一格“留白的方式,這一格的留白,對照的點出了時間的存在,也讓其他的整體,那留白以外的墨色,被看到了… 。
(這一個還原的行為,是不是也有還原藝術家(生產者)和藝術品(產物),之間單純關係的企圖?)
第二刀:私 歷史
關渡山腰上的國立藝術學院美術系館,走廊上迴盪著廁所百頁門被推開回彈不止的聲響,學生和教授,站在小便斗之前,思考著該不該打招呼的這一刻裡,交流著短暫而尷尬的私密時光 。
“門“和“間隔“一同將這偌大的畫廊空間植入廁所的特徵,交流隱私的暗喻,空間盡頭藝術家在牆上留下的一條線,成為了“二幅白色畫作“,這一條線困惑了觀眾,讓空間中本來就存在的板材或門面的分割線,成為深怕遺漏藝術存在的可能,提高了觀眾的五感敏銳度,草木皆兵,正當觀眾神經緊張的尋找下一件作品的線索,“門“再被推開,沒有聲響,突然侵入,一陣尷尬…
走進廁所,解開褲襠,作品作為藝術家快感的產出,“無題之後“大尾脫下了長牆上一層一層的漆面,落在地上的粉塵是藝術家一次次的快意灑脫、絕代風華,深淺不一的痕跡,與其說是一幅表現性十足的繪畫作品,倒不如說是外科醫生為了解病患,所作的一次電腦斷層掃描MRI,觀眾成為了偷窺的共犯,侵入的第三者。
大尾的第二刀,揭露空間的私 歷史
<門 >2015
第三刀:空間中的政治---大尾:「牆上的那幾幅像是窗戶一樣…」
一件裝置當重新裝置,它的形式也許不變,但意義也會因為空間中不同對應的元素而發生質變
----(引自小編的自言自語,因為我是作者所以我要加底線!)
“一“
大尾走過作品前,滑出的一小句話:「牆上的那幾幅像是窗戶一樣…」,依照這句話,白紙底的那一條粗黑的底線是遠方的地平線?在這個空間中“一“扇扇開向遠方的窗嗎?那麼其他在這空間中的作品,又被給予了什麼角色?
“一條線“
在【形式的思維】展覽中,大尾在一個通往左側展廳的過道空間中,完成了“左近的風景“,大紅色的塗在一道掛在天花的薄牆上,地上滴落的紅漆,絕不是藝術家的粗心大意,而是寫實的描繪出一把高懸的鍘頭刀,地上斑斑紅點,對於左進路線向中國傾斜的遲疑和批判,在這一個和“孤島“和“一“所共同構成的空間,我想“一條線“隔開的紅色風景,就是“左近的風景“那一把鍘頭刀。
(當然”一條線’’和’’左近的風景’’在表現特徵上可以納入“全景素描“的脈絡進行討論,但立基在小編本段預設的前提之下,本段不討論,另段敘述)
左:<一條線> ,右:<ㄧ> 2015
“孤島“
“孤島“這件作品第一次展出是在2015.03香港Para Site【土尾世界-抵抗的轉喻與中華國家的想像中】展中,一片黃沙廢土上放置台灣常見的赤磚,不經意洩露出身的台灣赤磚,作為對身分的反思和歷史現狀的呈現。
這一次在誠品重新的裝置,這一塊磚上被敲開的一條灰色的細線,吸引了我的目光,大尾從十六歲到三十一歲之間做了十多年的土水師傅,在他早期的作品“垂直“,就看的到他對這個材料的熟稔,各地的磚頭因為製造土質的不同 ,比例上也都有著不同的特徵,台灣本地的磚由於土質的關係,絕大多數是赤磚,如有灰色,也是做成薄貼的文化磚,這一塊磚的灰,是沒有彩度的暗灰,比例上看起來像中國北方的磚,以他對建材的了解,一定有他使用這一塊磚的用意,於是我向大尾詢問這一磚的來歷,他回答:「那是誠品在做一個中國藝術家的時候,作品運來,放在下面墊著的磚頭…」
磚塊做為孤島,隱射台灣是朝然若揭的連結,只是磚塊本身更被大尾批判性的置換為墊在中國藝術家作品下的墊腳石,這不正巧回應了吳季聰的質問,對於台灣的政治現狀或是對於畫廊權力環境的觀察,大尾似乎早有定見。
空間中這三件作品勾勒出的風景,以極簡的表情,隱晦的角力現實附身在作品之中,能說的不能說的,大尾讓我們靜靜的觀看,這一切無聲下的緘默…
(大尾的放在牆邊的作品草圖,非常的精采,提供了小編許多解謎的線索,推薦大家看看)
<孤島> 2015
第四刀:“這“是一把屠龍刀---大尾:「在這裡佈展,很多都是到這裡才做發想…」
真正對大尾的作品產生印象是在2013年在伊通畫廊展出的作品“邊境“,那時第一眼看到作品時,就覺得這個藝術家也太厲害了,做了一條懸空的廊道,改變了觀眾觀看的高度,就點出在一般人心中的天龍人視角。
地上的角材、殘餘的廢料、維士比、那些在底層打滾的痕跡,作為支撐美好生活的必要的遺棄,在畫冊中的照片,站在走道上留影的,有的是各有山頭的藝壇要角;有的是和孩子一同站在走道上的母親;是站在地上守護孩子的父親;是走在邊境的 藝術家。
2013.06伊通,2013.10在關渡美術館,2014.05在深圳OTC,走道高度從伊通100cm, 關渡120cm, 在深圳140cm,一路向上走,大尾的思維不斷的調整,逼出了隱藏著的優越、乎視、然後呢?
2015.06.12.約莫下午二點,站在誠品的“這“個空間中,大尾和明學正對話著,趙總監帶著助理和一位台大藝研的藝評走到了一旁,和我們打了招呼後和大尾說:「你們好了嗎?我們在等你,等等要採訪」,大尾徐徐的把他正明學正在進行的話題了做了一段落,回答:「我這裡還要二十分鐘,我還沒吃飯,之後吃個飯就過去了,你們先等等。」氣氛平靜,但空氣的密度…有些結實,我站在一旁…說不出話,那一刻,雙方都展現了忠於自身角色的壓迫感。
“這“一片巨大的天花,一片巨大的陰影,降落在誠品畫廊的183公分的低空,“這“一件作品,沒有刻意規畫的走道,甚至也不再有廢料做為階級的指稱,所有的觀眾,都在藝術家同樣的身高(加上鞋子和地面的水平誤差)之下,感受“這“無形的存在,和“邊境“一樣透過改變空間設定,轉變感受方式,只是觀眾不再有機會走上階梯,從高高在上的角度,享受天龍視野,看著邊境荒野、徒興人世勞苦菁英悲嘆。
藝術家對調了在“邊境“中廢材與觀眾的角色,讓所有人走在“這“片陰影之下。
“這“是一把割下天龍觀的屠龍刀、去除身分、去除角色、去除階級,一群人共同抬頭尋找天光…
<這> 2015
第五刀 誰說了算?-大尾:「大概是作品是處於一般認知下空無或缺席的狀態,以周邊的物件去支撐直接成為作品的狀態。」
小女兒坐在畫桌前,小小的手輕輕的點著桌子上的畫紙,示意我猜猜這是什麼?
她靠在我的耳朵邊說
這是免子
人類透過視覺捕捉免子的形象,以手或是工具勾勒免子的形象,畫在萬年的石壁之上,捕入畫紙之中,免子因為人類感知的介入,多次的轉化,免子以免子形象的幻覺,存在在畫紙上,這個幻象成為了感知存在的証明,有些人認為這個感知存的証明叫做“藝術“,在藝術歷史發展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人們專注在幻象之中尋找藝術。
最後一刀
一個像是台座的瓦楞紙箱
一排塗上紅色掛在牆上裝畫的紙箱
一張裝了框的素描紙
一瓶塗滿白色的顏料罐
走到展廳之中 ,在盡頭放著的是一張空白的素描紙,看看空白素描紙上是不是有著大尾留下的線索,是不是有如同“即刻素描“上電腦運算中的圖案,也許是期待藏在作品的某個角落的幻象出現,卻只在素描紙的邊緣上看到了一圈鉛筆勾邊,作品名稱是“素描紙“,我笑了出來,藝術家的確畫精準的畫出了一張“素描紙“,藝術家透過繪畫的手段(勾邊、填色)賦與藝術,在素描紙邊上勾邊,在畫盒的邊線上留空,作為感知存在的証明。台座因為雕塑的缺席而成為了作雕塑本身,裝畫的盒子成為畫作本身,藝術家的手成了點石成金的魔法棒,大尾嘲笑著尋找幻象。藝術就在感知的發生的那一個瞬間,那個他所形容的,某個鬆手的瞬間....
陪著明學採風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大尾送我們走出了畫廊,站在畫廊外,我們看向了櫥窗,我好奇問他為什用“顏料罐“的這件作品放在櫥窗,他回答我們,我的作品很少有這樣比較可愛,輕鬆的感覺,所以就放了這一件,不知為何,直覺的反應是…干安捏?
顏料罐這件作品在這次的展出中,出現在二個地方,一個是在最後的一間展間中,白色的顏料罐,櫥窗中的作品是以一組彩色的方式呈現,大尾用顏料罐中裝的顏料,塗滿罐子本身,而成為作品,介以鬆動觀眾既定的感知方式,但【這】次的展出,如果是在談論現地的介入,那麼這件放在櫥窗的作品,必然有他重要的意思
顏料 → 材料 ← 藝術家
罐子 → 載體 ← 畫廊
塗繪的動作 → 成為完成藝術的練金術 ← 展覽
觀眾站在畫廊櫥窗之前,藝術家輕輕的放上了作品,要我們猜猜這是什麼?
他靠在我們耳朵邊說
這是“藝術“
結語 庖丁解牛之後…
【這】場展覽,我透過閱讀大尾的作品,像是解謎一樣,一步一步的用一種輕鬆易懂方式和大家分享他的作品。只是可惜,這一篇文字對於他作品過往的脈絡並沒有太多空間琢磨,另外,厲害的文筆,橫向的佐證,像是和美學理論,或是哲學大家的引用 ,在這篇偽藝評、非報導、真感想的文字之中,老闆沒有賣!
但是對於大尾的這一次展覽,所帶來愉快感,我充滿感謝,也讓不是從事文字工作,離開學校就不知道千字為何物的我,硬是把心裡觸發的感受一字一句的磨了出來
藝術很美好,這是個很好的展覽,值得我親愛的所有朋友,把握剩下的時間走進誠品好好看看藝術家 賴志盛的“這“場展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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