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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稿】蒂摩爾古薪舞集《bulabulay mun?》觀後

Author: 張曉雄, 2022年08月18日 11時54分

評論的展演: 蒂摩爾古薪舞集《bulabulay mun?》

大疫之下,近三年來,各個藝文團隊舉步維艱。如何堅定前行,做好自身的各種準備,迎接後疫情時代的舞臺,應是重要的舉措。近期在北藝中心首演的布拉瑞揚舞團、在愛丁堡藝術節大放異彩的翃舞製作,以及這個週末在雲門劇場公演的蒂摩爾古薪舞集,都讓人看到了舞蹈工作者的努力、艱辛以及傲人的成果。

來自三地門的蒂摩爾古薪舞集帶來臺北的最新製作《bulabulay mun?》,以牡丹社事件為題材、石門戰役為背景,經三年的田調爬梳、回歸原鄉的學習、發掘與創作,最終在編舞家的視角中,化為一個完整而飽滿寫意的舞臺作品。

牡丹社事件是清日兩帝國海洋實力消長間的一闕前奏,也是日本走向軍國主義的標誌之一。歷史往往不由弱勢者所書,橫亙在國家與民族之間的那道鴻溝,應積滿了弱勢民族的血淚與不甘。

要以肉身在舞臺上重寫歷史、敘述歷史事件,無疑是一個不討好且易於煽情的下策。編舞家巴魯從排灣族見面相互問候語「Bulabulay mun?」作為主軸,發展出飽滿且抒情的歌詠舞蹈、簡約而濃烈的舞臺意象,站在原民的當代視角上,回溯近一個半世紀前那段被他人書寫的征服史,以及為守護家園土地、守護族人生存而浴血悲鳴的往事。這無疑是明智且動人的。《bulabulay mun?》(你們好嗎?)某種程度上借異文化首次交匯時彼此的相互尊重與試探,表示在地的主客立場,來還原被失聲的排灣族之歷史傷痛。這讓人聯想50年代對岸那首著名的歌曲中「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豺狼來了,迎接它的有獵槍。」一句。這大概就是牡丹社事件作為歷史上重要的國際關係事件之寫照。

舞作分成序、問候、攻防、殤、始末等五個段落。每一段的主題意象都非常強烈,舞者們之間的默契非常好,表現相當傑出,動作的語彙有編舞家的個人印記,舞者們不僅張力飽滿,質地細緻,而且詠唱非常動人心弦。一些道具/裝置的使用,非常到位,且寓意深遠,如開場鋪滿臺打結的紅繩、中場那如靈蛇吐信的漂流木、結尾如歷史捲軸的牡丹老布。其中一段以漂流木發展而成的群舞,借力使力、配合默契、編排緊湊、構圖精巧,引人入勝。

bulabulay mum《bulabulay mun?》演出劇照       攝影|巴卅席       圖片提供|蒂摩爾古薪舞集臉書

必須特別強調的,是舞者們時而高亢悲壯、時而溫柔悽婉、時而欣喜開闊的歌聲,深深打動人心。尤其是身兼排練指導的楊淨皓,他的音質細膩且情緒變化豐富,歌聲非常具有穿透力與感染力,聽得到那遙遠而古老的靈魂。在尾聲中,舞者們在古老的紅布上、踏著古老的「左、右、左左」之牡丹舞步,歡樂而豪邁地唱著南排灣古調,展示在與歷史和解、與世界和解、與自己和解中,排灣人的團結、豁達與自信。那不斷捲收的老紅布,也許有些隱喻:歷史不會遺忘,但可以和解,並在團結與守護中,共同歡樂向前。

舞臺上使用的投影,採用黑白影像,既凸顯了歷史的滄桑,也烘托臺上舞者身上的牡丹鄉原色的鮮豔,與肢體構成的舞臺意象。音樂的選擇上,除了動人的南排灣古調,音效的運用以及燈光設計,也是節制且能烘托場景變化的。整體的舞臺效果,簡約中變化細膩,節制中頗見大氣。

常說「最壞的時代是最好的時代」這句話應該有個先決條件。如果沒有在困境中或逆流而上、奮力拼搏,或持守內省、細作深耕,恐怕再好的時機也無濟於事。

成團十六年的蒂摩爾古薪舞團,不僅一路堅持舞團的專業化,讓日常的訓練與排練成為職業的常規,因此不僅奠定了舞團的當代原民身體訓練系統,紮實舞者們的舞臺表現力,也建立了舞團的品質與風格。在過去三年大疫期間,雖和其他藝文團隊一樣受困於疫情,卻也因為舞團職業化的堅持,讓一個作品從發想、田調到完成進而打磨,足足花了三年的時間,成就了創團以來最好的作品。這也是近期台灣最有質感的作品。

恭喜蒂摩爾,恭喜兩位藝術總監路之與巴魯,你們的努力,不僅感動了觀眾,也為藝文生態的健全,提供了良好的範本。

 

……我們要依循傳統

讓我們好好地延續下去…..(古謠讚)

 

 

張曉雄
2022.8.14
望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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