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度台新獎觀察報告
藝術想要有實質的力量,這種欲望隱然有其政治想像與表態的現代性,不是麼!想想它的前衛濫觴,與其後的被出賣、悲劇或幻滅--最終無效的幻滅感,但事情尚未了結。所以,藝術必須自創它的事件與表態政治的場域,但不是要自外於它可以有的社會介入,而介入的時機更不一定是要在政治事件的發生當口。
然而,如果是當下呢?在去年的觀察中,參與去年太陽花運動的藝術家陳敬元在第一時間隨眾攻入立法院,在占領其間進行繪畫肖像與圖案的製作就是一個例子。關於陳敬元在這事件中的圖像製作,它可以是事務性或工具性的生產,但也可以是一件藝術創作,因為在該事件後,陳敬元受邀,將這些肖像製作展於「AAA 亞細亞安那其連線」(吳達坤策畫,展場:關渡美術館),換句話,在當今的藝術操作或論述生產,脈絡的設定是關鍵,甚至應把脈絡視為一種生產機制,是能動性的開發、生產與再生產,不是去問元素本身有何意義,而是把元素放在什麼地方讓它發生意義。這種事情說它可怕也不可怕,因為在我們當今的世界中,文本運作的這種資本型態處處都是,會以各種型態出現,有好的地方,也有險惡的地方。
不過,我認為把太陽花運動當成藝術看是訛誤的,這個觀點已在台新獎「藝論紛紛」表達過,不再贅述,但僅補述一點:或許,藝術還是想望著它的社會效能的即時性,導引或改變社會情勢可以有的藝術力量,但對它的提名毋寧更反映的更是評論者在形塑美學與理論的知識焦慮,雖說是想激起思辨,但錯置社會行動者的政治訴求,也就是說,美學感知確實是可以從解疆域來看,但藝術涉及的創作模式是不可混淆前者的。但無疑地,太陽花運動是具有藝術參照的政治事件(僅是如此),例如台大戲劇系畢業校友所組成的劇團「讀演劇人」的《玫瑰色的國》,是一齣政治劇與文學虛構的舞台劇,前年(2013)就已發表,劇情描述2013年後,陸續畢業的台大學生在彼此交疊的故事線中聚首,他們從過去20年台灣面臨的反核、反東部開發運動等社會議題,發展到2033年,假想台灣與中國共組中華聯合共和國,但想要脫離而舉辦獨立公投。去年在基隆市立文化中心島嶼劇場的演出更是把成員參與太陽花運動的影像與事件納入原有的劇本當中,頗順理成章。在事件的時間關聯上,藝術是在政治之前,並進入政治運動當中,藝術的時間性(組織敘事的時間文本)超越了政治時刻,比後更具事件的時空厚度,就此而言,《玫瑰色的國》是成功的,即是政治劇,也是藝術構思,其虛構能給予穿破有時空限制的眼界,拉出歷史反思與詩性感知。同樣的議題,鴻鴻策畫的「華格納革命指環」是今年劇場盛事,像是在政治事件之後的再動員,是記憶的深植,美學的精神涵養,是為來日作準備,在劇場作為一種政治場域、在文化理念上的一種動員。
此外,陳界仁的錄像《殘響世界》雖屬於下年度的提名範圍,但值得一提。在地歷史意識與藝術語言的精準扣合始終是陳界仁的影像語言的卓越所在,且穿越了藝術媒介的類型疆界。《殘響世界》的發表場所正是台北樂生療養院遺址,也是海筆仔帳篷劇跟黃蝶南天舞踏團合作演出的《幽靈馬戲團》之所在,該團婉拒提名,但對東亞島弧的文化歷史的長期關注與地方敘事的傳奇表述是值得正視的。無庸置疑,蔡明亮的劇場《玄奘》與北師美術館的電影裝置「「來美術館郊遊──蔡明亮大展」在本年度諸多藝術展演中是相當搶眼的跨界之作,而李銘宸的《擺爛》與《戀曲2010》是繼去年《Dear All》的力作,持續他在劇場表現上銳進的反諷社會之姿,總是擄獲劇界尋覓新意者的目光。
2015/3/25陳泰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