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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落迷惘的人/狗:《野良犬之家》的黑暗篇章

邱誌勇 | 發表時間:2014/08/27 00:53 | 最後修訂時間:2014/08/27 14:38

評論的展演: 野良犬之家 A Dog's House

時間:2014.08.23 14:30 PM

地點:兩廳院實驗劇場

劇碼:動見体劇團《野良犬之家》

圖版提供:動見体

攝影:陳藝堂

 

一個從未出現的母親,三個被「豢養」的小孩,與一個類似廢墟般的家,共同開啓《野良犬之家》(A Dog’s House)的黑暗篇章。以非寫實風格描繪出這般黑暗氛圍的《野良犬之家》,更從對話與肢體行為中表現出三兄妹被「豢養」的事實。只聞其聲少見其人的大哥,如狼似虎般的獸性完全表露無疑;頹廢的哥哥需要「飼料」、需要「抓癢」、缺乏社會適應能力且需要妹妹安慰,猶如是一隻長期被飼養而失去自我謀生能力的家犬;而想出去經歷外在社會的種種,又害怕無法獨立生活的妹妹則像是少不更事、不知險惡的寵物狗。最終,因為彼此之間的恐怖平衡關係而共同走向悲慘的結局。

以「野良犬」(意為「野狗」)為名,本身即帶有黑暗的色彩,但如何演繹「野良犬」卻有各自其奧妙之處。黑澤明的《野良犬》(のらいぬ, 1949)雖描繪著社會的陰暗面,警匪之間的衝突矛盾,卻凸顯不管世界有多險惡,人心依然保有些許善良的正向意義。而由符宏征執導、林孟寰編劇、吳昆達與鄭尹真飾演野良犬兄妹的《野良犬之家》,以劇情中的外顯性行為巧妙地描繪著人們內心最深層且最黑暗不堪的一面,同時也控訴著看似完整卻毫無溫暖的家庭關係。

把「野良犬」加上「家」的概念,將野狗的意象與應俱備倫理的家衝突的並置一起,創造出特殊的戲劇張力。劇中,終日與沙發、電視為伍的哥哥,總是在恐怖平衡的關係中,既尊敬又害怕著失散多年又重新回到這個家,卻終日躲在房裡的大哥,並且羨慕著每天可以跟媽媽參與貴婦生活、吃下午茶的妹妹。而稍微有點人樣的妹妹則厭惡必須透過裝扮陪伴媽媽出席無聊聚會場合,並需要餵食哥哥,且對所謂的大哥充滿好奇心。而兩兄妹相依為命地生活在棄置的老房子中,沒有離開家門獨立謀生的能力,過著是人卻像非人的生活,非狗卻有著狗的行為。一直到妹妹想要離開家,闖入大哥的房內之後,原本一復一日的枯燥生活起了變化,更讓人性倫理、家庭倫理剎時消失殆盡。

而劇中看似重要卻從未出現的父母更成為這個「豢養」事實的諷刺性缺席。從哥哥的口中道出的爸爸是一個曾經當選十大青年的偶像,卻離開了這個家,導致看似仍負責任似的照顧著三兄妹的媽媽,也搬離住家,居住在豪宅內。從此,這個家的溫暖、回憶與親情都必須透過象徵性的符號物件(VHS錄影帶)與聲音(電話鈴聲、音樂與電視節目)表意一個強烈對比的殘酷現實。

此外,如此以黑暗面的殘酷現實來批判當代社會的人性、倫理等議題,不斷地招喚著筆者聯想拉斯馮提爾(Lars von Trier)以舞台劇式形式所執導的《厄夜變奏曲》(Dogville, 2003)。在該劇中,透過「狗村」的環境、藏匿外來客、人的罪行、獸性等等,批判著人性的良知、道德觀與社會中的懲罰訓誡等命題。而《野良犬之家》則是由具有「獸性」的大哥演繹著墮落迷惘的「人/狗」,大哥的不受控制、半夜製造聲響、如野獸般的出場咬下哥哥臉頰上的一塊肉、更讓詢問出外求生之道的妹妹懷孕等荒謬劇情來提點人們思考人性的不堪與社會的偏執等議題。

更矛盾的是,在此荒謬悲劇中妹妹接受懷了大哥的小孩(四個)這個事實,並跟自己妥協(或回到傳統思維)認為「有了孩子就是完整的家,一家人不分開,自己創造一個天堂」,卻不管小孩是亂倫的結果。而哥哥從與妹妹的曖昧、幫忙養妹妹的小孩,到最後滿身鮮血的示意殺了小孩,要離開這個家之前下的結語「我們家從來就只有一隻狗」,更是在人與狗之間的衝突矛盾中反反覆覆的將自己逼迫到沒有出口之境。

深邃的劇情張力、演員之間的情感表達,以及舞台上的成熟細節都顯示了《野良犬之家》在戲劇元素與結構上的完整性。透過寵愛與棄養、羨慕與嫉妒、懷舊與怨恨等對比張力,更成就了此劇的感染力與批判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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