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全分手指南——原創新劇《颱風走在預報前》

圖版提供｜盜火劇團    

     位於大稻埕巷弄中不起眼的某棟老屋一樓，走進後沒有任何我們熟悉的劇場設備，昏暗中只見二十幾張折疊椅整齊排列，算是觀眾席。而舞台呢？幾乎不敢相信，就是前方那個一般家居空間裡客廳通浴廚的角落。

     第一屆《自己的劇本》原創戲劇節，雖在如此簡約（克難？）的劇場舉行，竟讓人有一種十分懷舊的興奮。因為，不論是紐約的外外外百老匯，還是1990年代初台北真正的「小」劇場運動，都曾經是在這樣的地下空間裡發生的。

     觀眾與演員間無距離，電腦動畫投影那些技術在這裡只是多餘的奢侈品，甚至舞台上的道具都好似原本就存在於這間白天用於教授陶藝的教室，只是臨時被移動了地方。第一位女演員上場，在椅子上坐下，由一位男演員將她雙手以童軍繩綁綑於椅背。今晚的戲碼開始了。

     颱風夜，一對男女面臨了充滿難堪與怨懟的分手。男人的易怒與斤斤斤計較，女人的不安與身心俱疲，這樣的衝突在如此「生活化」的空間裡上演，觀眾也開始一步步陷入其中。凡有過痛苦分手經驗的，這樣近距離的面對著兩位演員的情緒角力，無解的纏鬥，定會發現太多自己的回憶被啟動。直到女方的新歡在風雨中趕來接人搬離，劇情開始了另一個高潮，新歡是「她」而不是「他」。會不會這三人的關係，在風雨交加中又出現難以預料的轉折呢？……

     這齣《颱風走在預報前》雖是小品，但是編劇胡錦筵卻能讓每一句台詞、每一個動作安排都達到了戲劇效果，將山姆．謝柏（Sam Shepard）、哈洛‧品特（Harold Pinter）、田納西．威廉斯（Tennessee Williams）等名家的劇場招式融會運用，戲劇張力與戲劇結構這些基本功的表現都可圈可點，迥異於時下許多新手天馬行空的自溺與不知所云。

     當然，要在這樣的克難劇場演出還能扣緊觀眾的情緒，導演林文尹功不可沒。無論是走位的安排，情緒的轉折，演員停頓與爆發之間的節奏掌握，他的處理收放自如，不囿於寫實主義的基調，時而還能展現出一種詩意的幻覺。林文尹過去是台灣小劇場大將田啟元「臨界點」劇團的重要班底，當年的《白水》初次登場也是在類似的老舊公寓空間。時隔多年，林文尹彷彿重新又將當年那種地下劇團式的熱力與親和力喚醒，更重要的是，這回編導的合作讓我們看見，即使是觀眾只有三十人的小劇場也應該具有的專業水準。

     三位演員中，以飾演第三者「她」的鄔曉萱表現最好，眼神與肢體都精彩地傳達了角色在介入後的步步為營。而飾演女友的徐子婷據聞是首度嘗試舞台劇，凱沃模特兒出身的她，在表現角色進退兩難的屈辱與驚惶上拿捏得宜，十分有潛力。男演員劉皇麟周旋在兩女之間，角色黑暗面可以再加強，有幾段台詞，他讓人聯想到《慾望街車》中的史丹利科瓦斯基，是近來劇場界少見的陽剛反派小生。

     這是一場令人滿意的演出，讓人重新看見劇場的火花。一齣戲是否成功，不在於資源經費多少，而是決定於參與者對戲劇元素的一絲不茍，還有對劇場感動力的深信不疑。 

圖版提供｜盜火劇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