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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結者撒古流

林志明 | 發表時間:2016/02/16 16:43 | 最後修訂時間:2016/02/23 14:49

評論的展演: 邊界敘譜—撒古流vs拉黑子 光的記憶 ─撒古流個展


圖版提供 | 高雄市立美術館   攝影|林宏龍

傳承者與行動者

身為出生於屏東三地門達瓦蘭部落的排灣族藝術家,撒古流有許多鮮明的形像。他首先是位覺醒的傳承者,因為他曾經為了延續面臨斷絕的部落傳統文化,進行了多年的田野調查,其累積大量的文件,足以編寫一部部落文化的百科全書。他同時也是一位行動者,早年創建了民族學校及部落教室,並且將傳統文化與生計產業結合,以共產共造的精神,發展既能傳承傳統又能融入新情境的新部落體系。2009年發生八八風災後,當部落成為危險而不適合人居的地帶,人們更看到撒古流擔任部落遷村重建委員會的總召集人,帶領族人面對遷村及重建等嚴肅問題。問題的急迫性和嚴重性,使他化身為身體力行的積極行動者。

連結者

目前正在高美館舉行的個展「光的記憶」(至3月28日),則顯現出撒古流的另一個面向。這個展覽的空間結構明顯,其中存在著不同的秩序。由高美館一樓大廳方向走入展場,首先會看到一座偌大的石板屋,但退後一定距離來看它,則會看出這並不是傳統屋舎在美術館中的重建,而是一棟融合了原漢風格的建築。尤其是在左上角的屋頂部份,斜揚的屋角透漏出閩南燕尾屋頂樣式化的構造,在這裡,屋頂石板的數量則變得稀少起來。這個構造代表的是文化間的連結或取代呢?似乎兩者皆有可能。在屋內,則是較傳統的陳設,包括祖靈柱和古陶壼等傳統象微。光的記憶在此來自族人所圍繞其旁的火堆。這是自然的火,發出傳統的光,其作用可以是煮晚餐的灶火,但因為兄弟分家時的火種也由此延引出去,因而也是代表家庭的香火。吃完晚餐,孩子們也喜愛圍繞著它聽祖母吟唱古老的故事,因而這也是連結不同世代的傳統知識核心 -- 心中之火。


圖版提供 | 高雄市立美術館  攝影|鄭景陽

無法燃煙之火

在展場的另一方,撒古流則佈置了一個可以稱之為竹籬內外的空間。在竹籬之外,可以看到幾株大樹,電線牽到這裡,垂下了一顆裸露的燈泡。一位老人站上了座椅,嘗試將煙斗就著燈火,希望能點燃它。這個看來有點荒謬的形象,乃是藝術家用幽默的方式說明文明進入部落的過程。電的來臨,也帶來了無法燃煙之火。今日在台灣東部,仍存在電力未到達的「黑暗部落」,以種植需要高人力密集的金針花為主要生計來源。由這點來看,電來到部落,絕不是一件平凡的小事。在竹籬笆內,展覽以一系列撒古流的素描來描繪各種和光有關的故事景象,整個連在一起看就像一個文明進入部落的史詩片段,由﹝以前的太陽很低﹞、﹝太陽之子(出生)﹞、﹝月亮的眼淚﹞這些神話場景逐漸推進到﹝會說話的箱子﹞、﹝雜貨店─不再是以物易物的年代﹞,敘說著電視隨著電的一同來臨以及人和人之間經濟-社會關係的改變。這樣的主題,其實可以是一部社會發展史中的重大關鍵,即所謂現代化的進程,但在撒古流的筆下,卻仍強調著保有部落社會特色的情景。比如看電視的情景,描繪的便是1970年代電視才剛出現,在整個部落中仍是稀有之物,於是眾人群聚觀看,而竹籬外則寫著「看電視,一支木柴,一個地瓜」,形成另類的以物易物。

反身觀照

撒古流此次個展乍看之下大都符合人們對部落生活方式既有的刻板印象:集體性、傳統、接近自然。然而,「光的記憶」這個展覽有趣的地方,便是每當人們有點刻板印象期待時,展出的裝置作品便會用反諷的方式挫敗這期待,比如人們可能會以為展間中的石板屋就像人類學博物館中的樣品標本,只是更加環境化、空間化而已;但前述的原漢結合屋頂卻說明並非如此。這期待的失落,有點像想用電燈點煙的部落老者,失望中又帶著難以言喻的荒謬或幽默。撒古流在這次展覽首度嘗試的動畫 ,敘說的是在森林中騎機車,遭遇兔子的情形。相對於前述電燈對於部落是一種文明的介入,車頭燈散發不會閃爍光芒的光源的人類,相對於森林中的動物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這次展出由藝術類型的角度,也作出跨界-跨文化的創作連結:在竹籬內播放著詩人汪啟疆朗誦其針對撒古流「火系列」素描所創作的〈火之畫作〉詩作、音樂家陳哲聖並以此詩作與系列畫作為題材創作的樂曲理念分享影音(影音由黃明川導演執拍),此樂曲又再由撒古流將汪啟疆國語詩作的意涵轉化為排灣族語吟唱。撒古流出入在不同語言和藝術類型之間,充分發揮了其作為連結者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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