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界敘譜》雙個展
陳惠湄 | 發表時間:2016/03/01 10:27 | 最後修訂時間:2016/03/02 22:21
評論的展演: 邊界敘譜—撒古流vs拉黑子
「光的記憶」 攝影|林宏龍
觀賞時間:2016/01/12與01/15
展覽日期:2015年12月19日至2016年3月27日
圖版提供、展覽地點:高雄市立美術館
目前正在高雄市立美術館舉行的《邊界敘譜》展覽,包含了出生於屏東三地門達瓦蘭(tjavadjan)部落的排灣族藝術家撒古流·巴瓦瓦隆(Sakuliu Pavavalung, 1960年出生)的個展「光的記憶」,以及出身於世居太平洋沿岸的大港口阿美族藝術家拉黑子.達立夫(Rahic.Talif,1962年出生)的個展「五十步的空間」。從美術館正門步入展場,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半開放式的石板屋,雖然好奇想入內觀看,但因不知是否會觸及禁忌而猶豫,直到詢問展場服務人員後,才放心踏入。這個石板屋雖予人傳統部落房屋再現的印象,但根據台新藝術獎提名觀察人林志明的說明[1],這屋頂結合了原住民部落與漢人的屋瓦構造,十分有趣。在坪數不大的展場中,以石板屋、颱風受災倒下的樹木,以及想用電燈點煙的部落老者雕像來切割成幾個空間。除了2015年撒古流首次嘗試的動畫作品「森林路上.兔子」(描述某日撒古流頭戴電光牌安全帽,載著配電材料,騎著野狼125機車路過森林崎嶇山路與兔子相遇的經歷)之外,此次展出的主體應該是炭粉素描作品,大約以「遠古的火」、「光的記憶」、「部落外的樹蔭」等幾個圍繞著光源的系列為主,以敘事性豐富的繪畫描述撒古流從童年到成年的成長歷程,也可以說是其部落從沒有燈的傳統生活環境,到電力進入、代表現代文明進入部落的過程。以圓形的形狀層層疊疊的繁複、細緻手法繪製的這些素描作品,呈現了懷舊、寧靜的氣氛。畫面中的火把、燭光、電燈、太陽等都是「光的記憶」;《過河,回家的路上》(2003)等作品中傳達了部落人們互相扶持的情感;而在《一斗米三十六元─不再是以物易物的年代》(2003)等描述撒古流小時候,全村出現第一台電視機時的作品,卻不只侷限於部落的文化經驗,更是傳達了一份時代變遷的共同感慨。
在展覽中的一隅有個電視螢幕,陳述一個結合詩、畫作與音樂的作品,是詩人汪啟疆以撒古流的6件「火系列」畫作為靈感來源所寫下的詩作《火之畫作》,由音樂家陳哲聖作曲,撒古流自己以排灣族語吟唱,內容敘述排灣族人如何找到「光」的過程,這個作品在展覽結束的一個小角落提供兩個耳機讓觀眾聆聽。不過,由於電視畫面與耳機的位置有點距離,不知是否所有觀眾都瞭解這個作品的觀賞方式,這是較為可惜的一點。
「五十步的空間 」攝影|吳欣穎
步過一道門廊,即進入「五十步的空間」展場。相對於暈黃抑制、似乎模擬傳統部落昏暗光源環境的燈光所佈置出的撒古流展場,拉黑子的展場明亮又充滿繽紛的色彩。「五十步」是拉黑子以父親生前所說過的一句話:「我們只剩下五十步」作為起源的一系列創作,延續藝術家個人在「颱風計畫」(2008-2013)中撿拾拖鞋的行動,是藝術家沿著臺灣東海岸行走的一段旅行中,因著觀看太平洋而來的一串思考與藝術行動。五十步,不僅對生活腹地狹小的港口部落來說,等於走到浪頭上的距離,藝術家的父親語重心長的「我們只剩下五十步」,也可做各種不同的解讀。拉黑子透過個人在部落以及都會的生命經驗,以及經年累月的田野調查累積起來的基礎,加上持續的身體勞動,以行動、文件、雕塑、拼貼、裝置、多媒材、聲音等多元化的手法,展現出對於部落處境、海洋環境等的深度思考。透過行走過程中所撿拾的塑膠廢物拼貼裝訂而成的,是與海洋垃圾難以聯想到一起的色澤鮮豔明朗的美麗拼貼,或者加上漁網釘製而成的裝置藝術作品;而被棄置的破爛拖鞋,則被細心地在糖廠古布疋上寫上詩意文字說明,既像是拖鞋的身分證,又像是藝術家的旅程日記。在一個房間中播放著以族語錄製的聲音作品,也可配合閱讀詩般的文字記錄,雖然音量在小房間中稍嫌過大,但自有其動人力量。在這些詩意浪漫的意象背後,是藝術家透過勞動所欲呈現的深層省思。拉黑子的展場其實延伸到二樓,沿著樓梯上到二樓,在走道上還有幾件拉黑子的木雕作品,但是有許多觀眾似乎並不知情,觀賞完一樓的展覽之後便以為展覽結束而離去,因為現場並沒有指標,甚為可惜。
有趣的是,沿著二樓走廊還可走進另一個展覽,《坎寧路:澳洲當代原住民藝術展》(Yiwara Kuju - The Canning Stock Route)。經事後查詢,這是由澳洲辦事處及文化部所屬國立臺灣博物館合辦之展覽,已經在2015年2月6日起至3月29日於國立臺灣博物館二樓迴廊展出。不過,這個以數位輸出形式呈現,展出澳洲原住民藝術家透過藝術創作來敘述關於家族、原住民文化和家園土地的歷史及故事,此時與屬於高美館「南島當代藝術雙年計畫展覽」的《邊界敘譜》同時展出,倒是頗為特別,讓觀眾除了欣賞臺灣原住民專業藝術家的創作之外,也透過《坎寧路》這個串連了澳洲當地原住民藝術家與資料收集、策展人、攝影家等,與藝術、文化、歷史連結的計畫,一窺澳洲原住民有關土地、家園的記憶與故事。
個人的小小觀後感想是,《邊界敘譜》雙個展中的這兩位藝術家,一位在深山中,一位在海邊,儘管題材與手法不同,但無論是撿拾、拼貼、雕刻或者手繪,這些作品中傳達了非常強烈的、扎扎實實的勞動感。兩位藝術家各有其創作脈絡,兩個個展都有其完整性以及明確的主題,藝術家的個人特色也很明顯。筆者好奇的是,除了兩位藝術家都是原住民身份之外,在兩個獨立空間中所展出的兩位藝術家個展,策畫此次雙個展當初的考量是什麼?以什麼因素將兩位藝術家串連起來?目的是在於兩者作品間的對話關係?還是其兩極化的對比?展覽的脈絡要如何解讀?這是令人好奇的問題。台新藝術獎提名觀察人將兩個展覽分開來提名,是否意味著以兩個獨立的個展分別來看待是較為實際的?個人以為,如果館方或策展人可以用更清楚的辯證方式來說明,說不定可以讓更多觀眾明瞭其意義,對這次的雙個展也許可產生更多的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