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大不易《出包王警探》

坦白說，這是一齣各方面表現都不是很成熟的作品，但我們看得出編導試圖發展的方向，也能在現場感受到演員真摯的熱情──不論是入座後演員對觀眾的殷勤招呼，還是謝幕時他們眼中的光芒（這麼說好像有點中二，但跟其他老團比起來，他們的喜悅與滿足確實閃耀而洋溢著）。我的理解是，林座希望把這部作品發展為連續性的單元劇，而這只是第一集，之後的開展還會延續本作荒誕幽默的內容。

以警察局這樣的嚴肅機關為背景，往往是為了創造出強烈反差，從動漫《烏龍派出所》到日劇《時效警察》莫不如此。前者是直球搞笑，後者則是莫名其妙的脫力感（在國內，氣質最接近此一類型的表演團隊非漫才組合「傻孩子宅急便」莫屬）。然而不管是哪一種，敘事的主軸在單一集或單一作品當中都是清楚而簡單的。就此而言，我認為林座沒有達到標準。

在《出包王警探》中，個性熱情積極、喜愛演唱蕭亞軒歌曲的「王警探」（林姞兒飾）對洋蔥有著詭異的執迷（把洋蔥一顆顆裝入絲襪的橋段反覆出現），儘管是只到任兩年的菜鳥，卻已破獲兩起吸毒案。與此並列的，是幾個不同角色的支線故事，好比辛苦執勤的員警學長小傑（林奕達飾）某一天被王警探抓包，原來喜扮女裝；員警吳偉成（沈佳賢飾）因故暫離崗位，隨後我們看到一位健身教練（同樣是沈佳賢飾）闖入派出所，對王警探死纏爛打，大秀肌肉；看起來頗照顧同仁的局長刀哥，實際上也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普通公務員；打掃派出所的阿姨神出鬼沒，跟王警探最有緣，全劇開場即已在台上跟入座觀眾打招呼（跟刀哥同一位演員，皆由林志慶飾）。吳警員從頭到尾不發一語，成為派出所中的有趣亮點。

《出包王警探》演出劇照       攝影｜蔡鈞楷         圖片提供｜林座 

故事的推進讓我們很難在第一時間弄清楚這些支線的關係，事件銜接的邏輯也不甚清楚；角色的行為及其對應到的後果，在許多時候更不易看出。觀眾當然知道故事中有一場尾牙要舉辦，也看得出員警之間有時推託責任有時情義相挺，但冗餘的對話已把我們的注意力稀釋掉了。編導讓演員身兼多角的用心有目共睹，斧鑿痕跡卻太明顯。當然，這並不妨礙舞台設計的巧思：派出所辦公室桌椅的擺放和相關雜物的陳列都相當到位，隨著場景不同而挪移物件、改變角度以呈現辦公室全貌的手法，也讓人從不同角度透視同一個空間，對角色的日常互動有了更豐富的觀察。

雖然這部作品有許多不足，但越是強調日常生活的故事本來就越不容易描述，林座在一開始就給自己選擇了進階等級的關卡；換句話說，雖然作品中的世界看似平凡無奇，編導的野心和面臨的挑戰卻非常大。日常生活或各種雜亂事件構成的文本，相較來說，可能更需要一個集中的核心，難就難在這樣的核心必須隱而不顯，若有似無。如果因為這樣就覺得核心能被輕易拆解，文本往往會過度發散。

從身兼多角的安排來看，全劇只有林姞兒沒有這樣的設定，或許她能勝任這個「核心」。然而，王警探這個角色的發展一方面不斷被其他角色的行動打斷，另一方面也缺乏縱深的挖掘，多是其無厘頭個性的橫向蔓衍，活潑有餘，卻未脫扁平人物的框架。即便到了全劇後半，她在舞台上的窗戶位置開始切起洋蔥，煮起洋蔥湯，灑在她身上的燈光也有著截然不同於此前場景的色調與亮度，角色進入自我世界的深度還是不足（這個段落似乎是編導心目中的一個重要轉折）。

如果我們大方地去除核心，拋棄框架的約束，這部作品將更具實驗性質，但也因此考驗人們的理解。問題是，喜劇在多大程度上能夠建立在費解或燒腦上？期許這部（或這系列）作品能有更進一步的發展與改良，也希望林座繼續勇往直前，跟王警探一樣不畏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