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時斌:幻視非幻 全面啟動你的藝術開關
Author: (080靈)通話藝術家, 2016年04月06日 17時54分
文字│張慧慧
圖版提供|席時斌
Q1__如何定義「身心靈」?
A1__我不會把「身心靈」定義成三個名詞,而是做為一個整體來看。從我的創作來說,可以分成三個面向:力行的能力、理性邏輯的情感與想像力。簡單來說,要言行一致,能控制情感,但又要發揮想像力的可能。
Q2__藝術跟身心靈的關係?
A2__若身心靈是自我的構成,對藝術一定有影響。但兩者不是邏輯上的等價關係,身心靈狀態好或壞都有可能產生好的藝術,關鍵點應該在於將兩者相連的人,在於創作者面對這些東西就是他自己。
Q3__你認為藝術創作有療癒的功能嗎?
A3__有。但這「療癒」應是幫助認識自己,認識自己的虛偽、不足、真實。如果大家想要認識自己,我鼓勵大家創作,不用成為藝術家,但像隨手畫畫或書寫等,真的可以幫助你更明白自己。
Q4__對想走入藝術創作追求身心靈體驗的人有何建議?
A4__不要太用力,當用功利性去思考去求,就會對身心靈造成負擔。不要去想創作可以獲得什麼,而是養成隨手創作的習慣,可以記錄也能激發想像,重點是持續。
採訪接近尾聲,正想下結論我眼前這位裁縫之子──大學念數學與空間設計,研究所才轉行雕塑,至今不僅有間有模有樣的工作室,還有兩名規律朝九晚五上下班的助手;近年與頂尖時尚品牌Hermes與LV合作如魚得水;熱愛手作,辦公桌旁的鐵架整齊陳設各式鋼彈模型;有蒐集資料分類歸納整理偏執控制慾,電腦中儲存百科全書式的條列檔案夾;不相信靈感,篤信創作的能量來自於固定勞動的累積──是個徹頭徹尾理性務實左腦人,但又疑惑他作品裡那些神話、星體的神祕形象從何而來,席時斌突地低聲冒出一句:「我看得見幻影。」
那告白近乎呢喃,卻銳利地一刀切斷我理性邏輯一條線直走的思路。
「呃???」我忍不住再確認一次。
「我有幻視。」他字正腔圓地說,不是我幻聽。
曾在廁所看見孔雀悠悠飄過如入無人之境,曾在馬祖做田調時在山中獨行看見如仙草般無臉孔的魑魅魍魎並排行走……各種動物、精靈、鬼魂陪伴藝術家走過青春年少的困頓、寂寞與焦慮,「我有很強的第六感,以視覺的方式呈現。有些電影會突然跑出動物,我覺得這一點都不稀奇,人的感官本來就是可以透過想像去創造可見可觸的東西。每個人因特質相異,創造出的世界不一樣,但這世界可能是可以共通的。」
神話與科幻是席時斌創作的母土,但卻非神祕學不可解的領域, 「電影有些描寫其實並不那麼科幻,這些都是可能的。」
他終究是一個務實派,那些奇幻生命體的形象根本就從生活裡來,「我不相信靈感,真相是在現在、過去、未來產生,而不是像一個天啟告訴我如何做。」鏤空的馬、躍起的鹿、神話的巨獅、張開翅膀的不明生物──這些充滿尖角的危險片狀組裝而成的大型雕塑,多只以骨架定型,幾乎像是科幻電影裡的時間機器,精密且複雜,「我不喜歡整體,我喜歡呈現不完整的東西,觀眾和我所接受到的是一個架構,強烈的視覺是要讓人意識到它的存在,但無法辨認細節,從中想像。」
對雕塑家來說,看見是對現實世界最直接的感知,超越言語理性的洞悉,而保留知覺的空隙,一切都有可能發生。
少年席時斌多見幻影,開始創作後,力量都傾注到作品裡,那些悠忽穿過眼前的無機體少出現了,如今他多夢,也寫夢,多年來床頭櫃始終備著一本筆記本,「在夢裡,我有時會解決做作品時遭遇的困難,很方便。」他笑,想起了童年的休閒也是夢,「我看過一本書,你的夢裡會有同一個人在扮演不同的角色,只要意識到這個人的存在,你就能控制你的夢。透過認知這個角色,產生一股意識,你知道你在夢境,你就可以控制它。我試過,真的可以。有一次當我指認出這個角色,夢裡的場景突然轉變了,我回到了我家,接下來的情節很芭樂,比如我說我想飛,就咻一下飛上天了。」
或許我們這麼說,任何認知系統都是對生命的一種詮釋,詮釋給定意義,劃出界限,界定規範。夢是讓我們閉上眼睛,將消耗的心變柔軟,召喚邏輯理性思維未能顧及到的角落的一種方式,而在夢中,以不動搖的態度凝視幻影,如死皮般僵硬的詮釋便能一片片脫落,還諸清爽的本質。
「我們對於清晰的頭腦的定義是什麼呢?」席時斌停頓了幾秒,又說:「或許在夢中,我們感知的範圍更廣。也或許因為我處理的問題是創作,關乎想像力,在夢裡沒有世俗的干擾,比如去擔心作品如何被大眾接受、如何賣。有時候信任夢,從中完成作品,這或許完全不在預期之中,你不知道這是什麼──這個『不知道』就是創作的重要條件,因為知道別人要的東西是什麼太簡單了,但對於釐清自己要什麼,如何從他人與自己之中創造出可能性,這才是最困難的部分。」